楚子航打开两个星期前的那座城市的新闻,他特意截了图,存在私密下相册里,新闻的截图讲的是,城市一段高架路在暴风雨中坍塌。
是的,楚子航撒谎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撒谎,每一次写给妈妈的邮件里,楚子航或多或少都会掺杂一些谎言,因为妈妈是普通人,不能让她知道混血种世界的事,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总在执行怎样危险怎样离奇的任务,不然妈妈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这一次也一样,楚子航有一些不得不去探究的事……那座滨海城市持续好几年都风平浪静,几年里偶尔会有这样超大规模的暴风雨,似乎没有规律也没有预兆,这一次的暴风雨并没有带走谁珍贵的东西,只是让人们出行困难,气候恶劣到甚至摧毁了高架路。
高架路……楚子航嗅到了一股熟悉又危险的气息。
怎么能忘记呢?
七年了,楚子航记得很清楚,上一次那座城市忽然遭遇这样恶劣的天灾是在七年前,在那个寒冷刺骨、仿佛把整个世界都淋得晦暗的雨夜中,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在那座城市的高架路上。
那一次的暴风雨之后,一个男人从那座城市里消失了,悄无声息的,他所有的痕迹都被抹除了,仿佛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一样,只有楚子航没办法忘记。
怎么能忘记呢?
这七年里,楚子航睡前每一个夜晚都会做功课,去回忆那些他不想遗忘的事,因为他在书上看过,说人的大脑就像是一块硬盘,太久没有涉足的区域就会被系统自动清理干净,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回忆,楚子航怎么都不愿意忘记,这七年里,没有一个夜晚他不为七年前那个决定悔恨。
那东西一定会来找他,因为夏弥告诉自己,自己身上有拿东西留下的“印记”,虽然楚子航不知道这“印记”是什么东西,但他一直等着那东西的到来。
如果不是要参加路明非的婚礼和回到?学院的汇报,他三天前就会回那座城市。
那柄村雨始终被楚子航待在身边,七年前的决定让他遗憾到今日,这一次,他没给自己留有选择的余地。
楚子航将短信信箱里收到的行程信息默默删除,他看了看路明非,路明非本就是他很信任的人,这一次的日本之行里,他和路明非的关系进一步加深,不仅仅是路明非,楚子航又看了看恺撒,就连曾经的恺撒也与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楚子航知道他们都是可以托付的人……但这一次他不打算让任何人陪自己。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某条名为“宿命”的路,以楚子航的性格也绝对会一个人把它走完……因为如果在这条路上搞丢了任何人,他都会终生悔恨。
这种感觉他知道有多痛苦,因为他经历过。
楚子航的目光望向另一侧和麻生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是笑得很开心的夏弥……楚子航在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摇摇头。
这一次,就连夏弥他也不打算一起带上,因为听夏弥和自己提过,她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东西有什么纠葛,可这一次是楚子航自己的事,哪怕夏弥是他的女朋友,楚子航也想偶尔的这么“自私”一回。
正殿外敲响了钟声,宏大的声音将恺撒和楚子航的思绪给拉回婚礼中,他们同步的收起手机,彼此对视一眼,比起刚才轻松打趣的氛围,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都蒙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阴霾,但他们又很默契的都没提及。
正殿里的神官们纷纷往外赶去,巫女们也从正殿的后方端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出门,风间琉璃缓缓来到恺撒和楚子航的身前,主动对他们解释:“婚礼仪式结束了,接下来该用宴了。”
“就是午饭时间吧?”楚子航问。
“和普通的午饭有点不一样吧,这一次的婚宴规模很盛大,因为远赴而来的客人们很多,蛇歧八家会招待所有人。”风间琉璃说,“为了今天的宴会,东京、神奈川县、京都和大阪总计有十七家米其林星级餐厅歇业,主厨和帮厨还有侍者都被请到明治神宫现场,除此之外,家族常驻源氏重工大厦的厨师和佣人也都被带来了,食材从昨晚就开始准备,今天上午也忙碌了一上午,除了短暂的睡眠时间,所有人几乎都没休息,因为要赶在婚礼仪式之前完成,又要保证食材的新鲜度,所以这是个时间紧张的大工程。”
光是听风间琉璃说,恺撒和楚子航就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在风间琉璃带领下从正殿的大门走出去,两人都瞪大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黑衣的男人们在正殿的院子里来回奔走,上千个男人,正是在南参道迎接叔叔婶婶和风魔小太郎一行人的蛇歧八家的族人们,他们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散步,而是井然有序的,将一张张圆形的木桌从正殿之外抬了进来。
这些男人的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好几百张桌子已经铺满了正殿偌大的院子里,包括数千张样式统一的椅子。
正殿的门前也有人维持秩序,在婚礼仪式时等候在鸟居的之外的人们此刻有序的进场,每当有人走进院子,就会有白色衬衣的侍者快步走上前,彬彬有礼的询问他们的名字,然后把他们带到对应的位置上。
明明有上千人,却看不出一点混乱的感觉,这太匪夷所思了,就好像眼前的场景预演过无数次一样。
但渐渐的,他们就懂了,这些黑衣男人们和服务生们的确排练过无数次,因为明治神宫早就被蛇歧八家“借”来了,就像恺撒楚子航他们在迪士尼乐园和正殿里排练一样,这些黑衣的男人们和侍者们,甚至厨师们这些天也在为这场盛大的婚礼准备,没有人松懈。
至于今天的客人们……今天能够走进明治神宫的客人,几乎没有人不明白今天对蛇歧八家多么意义重大,在这样的日子捣乱就是挑战蛇歧八家的权威,哪怕三菱重工的社长或是东京知事这样的人物也没胆这么放肆,像陈处长和陈夫人这样的外来客人就更拘谨了,所以宴席的入场宾主双方看起来都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