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长安东郊。
一带高岗枕流水,水不深而澄清,岗前的疏林偶有飞鸟鸣叫。
定睛细观,疏林内隐约可见一处临时搭建的简易茅屋。
屋门虚掩,却见其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正开怀畅饮。
其中一人轻轻咋了口酒匙,忍不住阴阳起来。
“到底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嫡长子,衣裳尚且来不及度制,却要寻此幽篁之处,行酸腐之事。”
袁基闻言也不恼,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酒匙,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咂——”
袁基长长打个酒嗝,笑骂道:“洛阳种氏也就出了你这么张嘴,当初方能叱退董贼。”
种邵,字申甫,司徒种暠之孙、太常种拂之子。
董卓入洛阳前,曾被其暂时震慑,还军夕阳亭,如今却不过以侍中身份在庙堂中苦苦支撑罢了。
当然,最重要的,此人是袁基在此方世界的唯一朋友。
人与人的缘分端的奇妙。
有些人,朝夕以对,仍形同陌路。
有些人,除了饮酒无甚交集,却能够生死相托。
酒毕微醺,种邵终于道出埋藏已久的疑问。
“死而偷生之事,你若不说,我自不会细问,可你昨日大费周章勾得那谢该,却又是为何?”
袁基思忖片刻,正待考虑如何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利的笑声。
“侯爷,俺回来了!”
种邵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身长九尺,燕颔虎须,威风凛凛,好一猛汉子。
来人正是秦朗。
“吾之樊哙回来了!”
袁基欣喜地召那壮汉入座。
那后世演义之中的人中吕布毕竟是虚构,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游侠秦朗,才真是让自己心惊。
袁基回想起昨日肩上中的那一掌,现在还隐隐作痛。
这厮别的都好,就是这手上真没轻重。
“那谢该……进展可还顺利?”
“俺办事您放心,一切如侯爷所料,鱼已上钩矣。”
说到这里,秦朗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神色。
老母逝去后,袁基便成了唯一的亲人,此次死里逃生,数他最欢喜。
昨日在人群中收到袁基的眼神之后,他便知晓行动已经开始了。
虽然事出突然,计划有变,他还是凭借多年的默契完成了配合,成功引得谢该注意。
后续之事倒是如商量好的那般。
由他“不经意”间透露出袁基的踪迹,静待鱼儿上钩。
“为了那谢该,你倒是体味了一番大贤良师的滋味。”
对于袁基救得贾老丈之事,种邵心知有异,却也只是调笑一番,没打算深究。
至于秦朗,心中或真将袁基当作那救死扶伤的神医了。
想来就是有一日告诉他,袁基乃是后世的所谓“超人”,他也会欣然接受吧。
淳古之风啊……
“侥幸而已,早年间偶遇一山野隐士所得小手段,不想此处派上了用场。”
贾家之意外不便解释,索性二人对此事没有寻根问底,他也就打个马虎眼就坡下驴了。
“谢该只是引子,其背后的董贼府中长史何颙才是关窍所在。”
图穷匕见。
到了此刻,袁基的真正目标终于显露出来。
何顒!
他引出正题。
“奈何何颙太过显眼,轻易接触不得。”
“其实那董贼所惮,无非是我袁氏内外通联,致他应对不暇。”
袁基接着解释。
“那俺们便偏偏不让董贼如愿!”
秦朗急急补充,以示自己也在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