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过是爸爸妈妈的物件而已。”娜娜拿出藏起来的东西——一条普通的白晶吊坠。“这是爸爸送给妈妈的最珍视的东西,那天我醒来后,它就在我手里。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总有一天爸爸会回到我身边。可是,这些年我又一直害怕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怕他已经抛弃了我,让我独自一人活在世上。”说着娜娜的眼神有些落寞。
见妹妹心情逐渐失落,卡修上前坐在她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我相信你父亲绝不会抛弃你的,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再孤单的。”
娜娜点点头,缓缓倚靠在卡修身侧。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声从她腹中传来,原本安然恬静的面容瞬间涨得通红,羞怯地低下了头。
恰逢门外传来了侍仆的声音,“客人,晚餐已备好,是否现在就餐?”
卡修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好了,别想那些事了。杰莱克对别人可是十分敏感,要是这份心情被他察觉到,他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让你不高兴了,心里会非常自责的。”边说着他梳理起妹妹的头发,“你的笑容可是他最渴望的珍品,所以笑一笑吧,娜娜,这样的你才是最可爱的。”
娜娜卷好手里的白晶吊坠,放入口袋里,又理了理衣领,微笑着站起身,说:“走吧,哥哥。”卡修微微点头,握住妹妹的手走出房门。
二人便跟着侍仆的脚步前往餐厅。
在餐厅内,暖融融的烛灯照映着方桌上的美味珍馐,勾引着食客的灵魂与食欲。卡修和娜娜在侍仆的引领下,坐在了靠近杰莱克一侧精致的金边红木椅上,身旁两侧的女仆随即为他们摆好餐具。杰莱克摆摆手示意侍仆退下,随后系好餐巾。娜娜看到后也按模就样地做,却怎么也系不好,卡修不由得一笑,侧过身帮妹妹系好。
“呵,不客气,请便吧。”杰莱克说着往自己的盘中夹了一些红润流油的熏肉与新鲜时蔬。
面对满目佳肴,一时间娜娜不知该从何下手,手中握着的刀叉迟迟未动,她看了看卡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卡修一眼领会,目光在餐桌上扫视了一番。而此举也被杰莱克察觉到,他轻放餐具,起身从桌上一众美食中挑出先前准备好给的菜肴,亲手端到娜娜面前。
“考虑到娜娜小姐可能不太习惯我们这类菜品,所以特让厨师们做了一份适合您口味的菜肴。”
热气腾腾的牛排在烤盘上滋滋作响,飘散诱人的香气。娜娜不禁吞咽了一声,举起刀叉切向牛排褐色的外表。本以为会很紧实的肉质却非常柔嫩,不费多大力便切开来,里面嫩红多汁的肉层裸露出来,更勾起食欲。娜娜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牛肉的肥瘦相间恰到好处,仔细尝来还有淡淡奶香味,渗出的肉汁缠绕于舌尖,给予了味觉与口感上的双重享受。胃口大开的驱使下娜娜放弃了顾虑,开始大快朵颐。
杰莱克与卡修相视一笑也跟着继续享用美食了。
“真是怀念啊,在旧学院时我们总是围在一起吃饭。”杰莱克动着手里的刀叉,说,“你还记得吗?那时你我为了照顾那些兄弟姐妹,常常挨着饿忙得不可开交,最后才开始吃饭的。”
“嗯,记得。你有段时间还一直抱怨,嫌弃学院人手不足。”卡修回应道。
“但是啊,在那样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就餐,是我现在一直奢望的。在搬到新学院后,虽然大家还在一起,但渐渐有些疏远了。曾经大家围坐在一起的氛围已飘散如烟,再也找不到了。现在与你还有娜娜坐在一起,不禁让我回忆起那段时光,看来我是一个人待着太久了。”杰莱克如此感慨道。
“把你毫无意义的伤感收起来吧。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卡修专注着盘中的餐食,继续说道,“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当上学院合约者,然后去帮助学院。不是吗?”
此言一出,杰莱克停住了手中的餐刀,抬眼看向卡修。“你说得对,卡修,不过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正如你所言般行动着。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学院合约者,到时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让异世学院强盛起来的。”
“哦,那我很期待哟,杰莱克。”卡修嘴角缓缓上扬,举起盛着果酒的高脚杯,敬向杰莱克。“为学院。”
“为学院。”杰莱克也举杯相似回应。
“哥哥。”娜娜凑近卡修身旁,小声问道,“我是不是也要这么做啊?”“现在还不用,以后会有机会的。”卡修扭过头对妹妹低声回应着。
夜色漫漫,月色入户。饱餐一餐后,杰莱克与卡修摘下餐巾擦去嘴角的食物残渣。而娜娜因吃得太满足,困意如潮水般涌上来,不由得眯起眼打起了瞌睡,身体已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卡修看着妹妹的睡容露出了惬意的笑。
跟杰莱克告别后便背起睡意蒙眬的妹妹,在仆人带领下回到客房。他走进房间,缓慢地把妹妹平放在床上。
正准备离开时娜娜忽然呢喃着,“爸爸,妈妈。”娇小的身躯在床上蜷缩起来,脸上的神色略显哀伤。
又想起不好的事吗?
卡修坐回床旁,握住妹妹的手,拇指缓缓抚摸着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别担心,我会待在你身边的。”
在卡修轻声安抚下,娜娜皱起的眉头连同身躯逐渐舒展开来,看样子是进入了梦乡。他缓缓帮妹妹披上被子,俯身轻吻她的额角。
“夜安,我的妹妹,愿你有个好梦。”临走他前吹灭了房内的蜡烛,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房间。
安顿好娜娜后卡修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随身携带的物品安置好。正当他准备换衣休息时,有人敲了门。他打开门一看,一位个子比他略低些的女仆双手捧着一套红色的华贵礼服站在门前,礼服上的花纹在廊间灯火的照映下微微发光。
“这是?”他看着这套衣服不解地问道。
女仆回答:“少爷想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宴会。”
“宴会?”
“是的,老爷和夫人刚刚回府,与其他宾客举办了一场宴会。少爷希望您能参与,这是特意为您挑选的礼服。”女仆说着将衣服递到卡修面前。
“这家伙,爱打扰别人的习惯还是没变啊。”卡修低声喃喃着揉了揉额头。“那好吧,请稍等我一会。”他接过衣服随手关上房门,然后脱去外衣,换上这件镶着金边黑纹的深红色礼服后,他再度打开房门。
“如何?能配得上宴会吗?”卡修问道。
只是一眼女仆便怔住了,但很快回过神来,她立马别过脸。“很适合您,卡修先生。请跟我来,少爷已等候多时了。”虽然用着冷淡的语气,但那微红的脸颊已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有劳了。”卡修说罢便跟她前往宴会。
在女仆的带领下,卡修又穿过几条长廊,来到府邸后院的花园。高悬夜空的明月洒下皎洁光辉,使得中央水池看起来波光粼粼,富有韵味。周围种植着各种鲜花异草散发着令人神怡的幽香。
一圈观景廊围绕着池子建造,交织重叠的人影映照在水面上,客人们行走在廊上有说有笑。换上一身洁白西服的杰莱克站在人群中正与几位贵族子弟交谈着,似乎是察觉到了卡修的来临,连忙向那些宾朋致歉离开,而注意到他的卡修也朝着同一方向走去。
“没想到今晚有这么多人。”
“是吗?感觉人不多啊,这在上层阶级中算少的了。”杰莱克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人在这政权和商界上都是有头有脸、不容小觑的人物,为了邀请他们我父母也是花费了不少精力。”
“行了,我知道你们家是皇室商人,认识很多大人物,但这种事就没必要跟我说了吧。”卡修瞥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哎呀,就说说嘛。”杰莱克举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忽然露出一丝诡笑,说,“话说起来,你应该还没见过我的父母吧。他们可是很想见见你呢,前学生会会长。”
卡修冷笑回应,无奈地摇了摇头,“斯坦克尔先生为什么想见我?”
“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杰莱克脸上仍留有几分笑意,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十分期待。卡修又微微叹了一声,心里充满着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杰莱克将酒杯随意放在一旁,拉着卡修在人群里穿梭。
二人返回府邸,走进一间大厅。看衣着和气质,这里的宾客大多是极有权势的封爵贵族。
礼乐奏响,歌舞纷纷,身着华丽舞服的封爵们与自己的伴侣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一场盛大的舞会正在进行。
杰莱克绕过舞区,穿过层层人群将卡修带到一对身着淡雅浅黄礼服的夫妇面前,二人面容和善地看向他们。
“这便是我的父母了。父亲,母亲,这位就是卡修,我在学院时的挚友。”
“初次见面,斯坦克尔夫妇。”卡修行了一个标准的曲身礼,弯下腰以表敬意。
斯坦克尔夫妇上下打量着卡修,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真是很有修养的孩子呢,怪不得吾儿经常跟我们提起过你。”斯坦克尔夫人说完后她的丈夫也开口说道:“我见过你许多次,你在大陆学院赛中的表现至今令我记忆犹新,实在是令人赞叹,吾儿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您太夸赞了,斯坦克尔先生。”卡修微微低头,以示谦虚。“我只不过是为学院争取荣誉罢了。能认识到杰莱克才是我的荣幸。”
“呵,你很谦虚呢,卡修。”斯坦克尔先生忽然四处张望,问道,“咦,听说你还有一位妹妹,怎么没见到呢?”
“小妹已经睡去,不便来此。”
“原来如此,是我多有冒犯了。”
这时有几位宾客走来问候斯坦克尔夫妇,斯坦克尔夫人为了不打扰二人的谈话,连忙带上杰莱克一同招呼宾客。
“话说起来……”斯坦克尔先生轻摇酒杯,端详着杯中的美酒上下浮动,缓缓说道,“我与你的导师安娜也算是旧识,近来还好吗?”
“一切安好,先生,院长她现在忙于赛事后续诸多事务。”
“呵,这样啊。”
听闻此言,斯坦克尔先生露出了些许惊讶,缓缓说道:“其实,至今我仍不敢想象,安娜爵士会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时的样子,我还曾以为她最终忍受不了繁重的文书而发怒呢。”他举起酒杯,小抿了一口,接着说,“据我所知的安娜爵士,可是驰骋疆场、无所畏惧的战士啊。怎么会变得这般?”斯坦克尔先生似摆出一副懊恼万分的样子,又眯起眼角略带笑意瞄着卡修。
现在卡修知道杰莱克的性格随谁了。他们父子还真是一个样啊,他心想。
“你是怎么看待呢,卡修?”
那如同狐狸一般狡诈的眼神,让卡修感到有些不适,但他还是镇静地回答道。
“我虽对院长的过去不甚了解,但这些年以来,院长以及许多当初留下的老师们已经改变了很多。岁月总会使人浮躁的内心逐渐沉淀下来,能够更沉稳地看待过往,并从中获取真谛。这便是现在的院长告诉我们的道理。”
“嗯嗯,看来安娜爵士她终究还是被时间磨平了棱角,但我知道她内心仍保留着曾经年少时轻狂的热心。若是将来浩劫再度来袭,我想她一定会回归陛下身边的。”那双深邃的眼神不知看往何处,思绪仿佛飘到曾经往事当中,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过她教授出来的学生肯定也延续了她的意志吧,将来也一定会为王国作出杰出贡献的。”
“那是当然,斯坦克尔先生。院长依旧在以她的方式来报效王国。”
斯坦克尔先生听到后宛然一笑,不由得称赞。
接下来二人又交谈了许久,直到管家匆匆走来,在斯坦克尔耳边低声私语,他们的交流才不得已中止。
“抱歉,我得失陪了。你很有才略,卡修,刚才的谈话让我见识到了你独特的魅力。不知不觉竟到晚点了,占据你的休息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斯坦克尔先生笑道。
“不,斯坦克尔先生。能与您交谈十分有幸,那我就先行离开,明日相见。”卡修微微弯腰向斯坦克尔夫妇告别。
“欸,等等,我送你。”见卡修要走,杰莱克连忙对他说道。
“不必了,我记得回去的路,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卡修便挥手离开了后院。
进入府邸后卡修环顾四周,在确认无人路过的情况下他念动传送魔法,因为事先在房门上做好标记,所以直接到达自己的房门前。
还好做了标记,不然又要走那么长的路。卡修这么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哈欠。
长廊内飘散着花园里的幽香,似乎是刚才沾染在自己身上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心想自己果然是累了。回到房间关上门窗后他脱下礼服并折好放在桌上,长舒一气后便直接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忽然间想起买给娜娜的猎服好像还在自己这儿,赶紧翻身下床寻找。
果真在这儿。完了,要是明天没看见喜爱的衣服,恐怕会不高兴吧。得赶紧拿过去。卡修心想着迅速穿上衣服,来到妹妹的房前。
静悄悄推开房门,房间内异常安静,他提起心踮起脚走了进去。每个动作都显得异常小心,生怕惊醒妹妹,卡修将装着猎服的礼包轻声放在桌上。正当他要离开时,觉得屋内有些闷热,于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洁白的月光伴随清风一起进入房内,暗淡的光线微亮了几分,一缕清辉恰巧照在卡修猝然惊恐的神色上。凌乱的床单与空无一人的床位顿时让他慌了神,手抓着脑袋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并轻抚胸口使焦躁的内心镇静下来。手中瞬间发动光系魔法,瞬间将房间照亮了,仔细分析现场的情况。
被子是乱的,说明娜娜她有挣扎过,这样一定就有动静,可为什么“标记”未反应?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房门,结果令他震惊。门上“标记”依旧在,也没被人动过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可思议地摸着门上自己做下的“标记”。
忽然卡修注意到一件事,门框两边也散发着同自己身上一样的异香。
“娜娜明明没有去过宴会,怎会有……”
突然大脑有些晕眩,卡修立马意识到这异香不对劲,连忙捂上口鼻。他飞快跑出空无一人的房间,强撑着逐渐无力的身体在附近搜寻了一遍并高声呼喊着妹妹的名字竟无人回应,也未见其他人的踪迹,偌大的府邸宛如陷入死寂一般。
慌乱中跑到后院,这里同样无人存在,他呼唤杰莱克却只得到自己的回声,好似只剩下自己一人。
“人都去哪了?可恶。”
卡修不断地用精神系魔法刺激着自己的大脑,保持意识清醒,驱使着软绵绵的躯体又返回府邸,穿梭于各个长廊之间费劲寻找。
不知过了多久卡修已筋疲力尽,踉跄了几步无力地靠着墙上下滑,然后瘫坐在地上。意识终于涣散,视线也变得不清晰,难以抗拒的疲惫感涌入全身,上下眼皮时不时闭合。迷迷糊糊中听到清脆的脚步声,他似乎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朝他走来,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莫名的眼熟,而且那人也散发出迷晕的香气。那人将他扛在肩上,不知要去哪里。
在朦胧的晃动中卡修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