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群里不会有回复,这个微聊群是一个家庭微聊群,里面一共就三个人。
一个是林夕,另外一个就是她的妻子。但是她的妻子却再也不会在群里回复了——两年前的疫情无情的带走了他那贤惠又不幸的妻子。
那一次他甚至都没能走进病房,只能通过手机的视频功能,见了她最后一面,妻子在画面里非常憔悴,只能靠呼吸机进行维生,医生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沉默的拿着手机,一家人隔着屏幕相视无语,医生艰难的说,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妻子眼中包着泪水,却也没有力气让眼泪流出来了,只能眼睛红红的,不停的眨动着。林夕在那一刻,坚定的对着他说:“爸爸,你要坚强,我已经快失去了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我的爸爸。”
走出隔离区,又一次站在南丁格尔的雕塑面前,虽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但是想必一定是个慈悲的人吧。他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看到的一张流传甚广的照片新闻——“上帝爱世人。”
可是上帝爱世人,为什么又要世人遭受磨难呢?
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一句话吗?上帝爱世人,却又要世人遭受磨难,世人若想脱离苦海,只能自救,只能互相帮扶。可是凡人们的生命,难道就该如此被上帝所玩弄吗?
林军越想越心烦意乱,正准备点烟,忽然苦笑起来,打火机在进隔离病房的时候已经被收走了。他忽然有些疲惫,走到医院门口,看到有一个长椅,坐了下来。他又摸出手机,打开“町町”,布置了几个工作任务和审批了一些下属的请求后,恢复了一些平静,却不由感觉一阵无奈。
女儿生病了,他想陪在她身边,但是又不能做什么。
如果陪在她身边,意味着要向大老板说明请假,一旦请假,意味着麻烦。可是老板喜欢不麻烦的人,一旦喜欢不麻烦的人,意味着他这个麻烦的人要被替代,一旦被替代,又意味着女儿的医疗费用后期将失去保障。可是他工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吗?现在女儿昏迷不醒,却又不得不工作。
他感到很沮丧又很无奈,中年男人的苦,也只有打碎吞咽到肚子里独自消化而已。
他静静的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看着不停增多的住院病人,起初他并不在意,可是短短半小时内,拉过来的病人似乎越来越多,他有些惊讶了,又有些紧张。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口罩也套到了脸上——虽然心理防护作用大于实际防护效果。
他忍不住站起来走了走,刚刚他已经问过医生,医生让他等待专家组的会诊建议和下一步通知,不要轻易离开。另一方面他也表达出一个职场人应具备的素养技能——价值交换。
他刚刚找到这层楼的护士长,悄悄的塞了300块钱现金,请求对方介绍或优先委托一个靠谱的护工阿姨,护士长波澜不惊的接过被一张废弃的检测单包裹的佣金,然后记下了他的电话。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
他站起来没走几步,就恰好看到了女儿的所在的病房,隔着几米的窗外,女儿依然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双可人的丝袜脚俏生生的露出来,足弓弧度优美,脚背修长,隔着20D厚度的尼龙表面依然可以可以看到红色的指甲油若隐若现,就像一个堕落的天使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接收着感召与洗礼。
“不知道要被哪个猪拱了…”林军忽然吃起醋来。
这时,他看到门口有着几个年轻人和一个一看就是老师的女人在和医护人员聊天,他不以为意,刚走到长椅上,却不经意的瞥到一个男生兜里露出的一截绿色的打火机,顿时眼前一亮。
烟瘾又上来了。他掏出自己的烟盒悄悄的数了数,有点心疼,烟盒里的烟还剩下小一半,但是这包烟是他专门散给客户用来撑门面的好烟,他自己其实平时也就抽平价的香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