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还是皇后深觉疲惫,遂开口打发了她们二人:
“长夜寂寂,本宫召你们过来原也是为了解解闷。”
她说了一半 故意停顿了一瞬,而后眸光淡淡的扫向两人,又柔声道:“此刻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亦觉得有些乏了,你们且先回去安置吧。”
“是。”谨嫔一听能回宫,立马提起了几分精神 微笑回应了句。
“那臣妾就不叨扰娘娘安歇了。”
穆贵人言罢,两人起身施礼:“臣妾告退。”
…
已近午夜子时(11.00),六宫寂静,除了值夜巡逻的轮班侍卫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景仁宫寝殿内依旧燃着蜡烛,炉内徐徐散发着红萝碳的热气。
皇后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不发一言,剪秋立于一侧也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后,绣夏端了碗安神汤走进来放至桌上,悄声唤道:
“娘娘?娘娘?”
看皇后缓缓抬眸,她又出言劝说:“时辰不早了,您喝了安神汤早些歇下吧?”
皇后闻言伸手端起白玉碗蹙眉一饮而尽,由剪秋侍奉她漱口时,抬眸瞧了绣夏一眼,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这药苦的很,明日唤章太医开个新方子吧。”
方才那小宫女回禀时,绣夏遵皇后吩咐,去给三阿哥送点心并不在宫内,所以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面对皇后没来由的一句话,不由得心生几分疑惑。
“娘娘,您吃块蜜饯吧,压一压嘴里的苦味。”
见绣夏不明白皇后的言外之意,剪秋便只能应了一句:“哎,奴婢记下了。”
皇后心情烦闷,洗漱完后便出言散去了还在侍奉的绣夏两三人回去休息,殿内只留了今夜当值的剪秋。
她走上前伸手替皇后按摩着鬓角,和声劝道:“娘娘,您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不如早些安置了吧。”
皇后脑海中反复浮现着那宫女的话,和她那手绢里的药渣,越想越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恨:
“本宫这几年千防万防,却为何总防不住这些狐媚子的肚子?”
“娘娘的意思是…”
剪秋闻言正按摩的手微微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主子方才一反常态的模样。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的说:“延禧宫那位娴嫔遇喜了。”
“这怎么可能?”
剪秋语气颇为惊讶,而后回忆起当年之事,呢喃道:
“当年娴嫔四个月小产,您不是私下问过章太医,说她伤了身子,日后恐难有孕了。”
“恐难有孕,并非绝对。” 皇后眸色一沉,说出了最不想承认的话:“本宫看了那药渣了,白术、紫苏、黄芩、杜仲…这方子是安胎药无疑。”
皇后未出嫁时在闺中便精通药理与香药,甚至在纯元皇后当年有孕之时,还曾亲自照顾她的饮食,还与太医一同看方子。所以,分辨那区区一碗汤药的药渣,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剪秋愕然,眼神中的一抹惊讶瞬间又转换成了不屑之色:“娴嫔当真这般好福气吗?皇上对她不过尔尔,一两个月兴许就召幸那一回,竟然又有身孕了。”
“她倒聪明了几分,知道小心防范着,唯恐再如四年前那样,保不住她肚子里那块肉。”
即便她这些年有心防范着,可这宫里的孩子却越来越多,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降生,听着他(她)们唤自己皇额娘,总能让她想起自己那个早已会唤额娘却因病早夭的弘晖。
她不能容忍且做不到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对自己若即若离,却与他人恩爱绵长,生儿育女。
一想到别人的孩子欢声笑语,自己的弘晖白骨黄土,她就悲痛不已。
“那咱们…”剪秋看着略微愣神的皇后,试探了一句。
“这便是本宫忧心之处了,当年她小产之时太后心里太过于清楚是本宫所为,若这次本宫再出手,难免让缠绵病榻的太后更动怒了。”
皇后心中烦乱如麻,若打定主意除去这个孩子,又唯恐不大好做,亦不容易脱身干净。
若留下这个孩子,来日是个公主倒罢了,若是个阿哥,他与六阿哥都是三阿哥强劲的对手,除去一个对今时今日的自己而言已经举步维艰了,若是两个…
亦或者去母留子?可皇上早就对自己起了疑心,即便没了娴嫔大约也不会爽快的把孩子交给自己抚养,且保不准还会追查其中之事…
这样的难题忽而摆在眼前,一时之间令一向八面玲珑的皇后也瞬间沉默起来。
剪秋顿了顿,也提及到了正题:“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诞下孩子?若是个公主倒还好,可若是个阿哥…”
“若是个阿哥,难保她来日不会是第二个熙贵妃。一个六阿哥与七阿哥已然让本宫忧思不已了,如今她又有喜了,可真是令本宫意外啊。”
皇后说这几句话时 由始至终都垂着眼眸,没有让剪秋察觉出此刻她眸中深深的恨意。
剪秋思忖片刻,而后抬睑飞快的扫了皇后一眼,压低声音道:“娴嫔既有此心防范,怕是也疑心了当年之事。”
“疑心又如何?”皇后微微颌首,抬手示意让她扶着自己起身:“时过境迁了,她即便再疑心也寻不到任何证据了。”
“是,是奴婢多虑了。”
皇后起身,由她的搀扶下往床榻旁走去:“罢了,来日方长,让本宫再仔细想想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