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路边刚栽上的灌木丛郁郁葱葱。我蹲在路旁守着,间隔一会儿再浇一道水。“要浇透!!!”临走前,老杨一再叮嘱。栽花种树我是外行,这不是从华哥手上揽了个小活,咱也当上监理了,总比开泵车强。老杨是这片儿的头儿。别看他官不大,把手底下的环卫工管理得服服帖帖。老杨还是个养花的好手,家里阳台上花花草草拾掇枝繁叶茂,美得很。
回想起工地上机器轰鸣和大热天像晒干鱼一样在工地上忙碌,到头来还拿不到薪资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干了,有一回从车上下来还伤了脚踝,钻心的疼。
到点了,夜晚的街道很安静,水管喷洒出来的水让周遭的空气都湿润了,有点雾蒙蒙的感觉。北方干燥,想起她冬天来这儿,总是带着静电。去小商店买东西,付现金人家都不敢接,会打出火花。我调侃她:栓个铁链子吧。想想那个画面,像不像个猛兽,拖着链子蹒跚而行。
其实她性格虽然有些男孩子般马虎大大咧咧,还是很小女人的,标准的南方姑娘。听她说小时候比较娇气,体弱,感冒上吐下泻是家常便饭。父母都在医院工作,本来就方便,吐得不能进食就去输液,因为不怕打针,还嘚瑟得很呢。她是家里最小的,会读书学习成绩好,深得父母宠爱。从小最多洗个手绢啥的,几乎不干家务事。读大学住校才慢慢学会自己打理,之后结婚生子,从被父母呵护到照顾一家老小,女人都是要经历这么个过程的吧。
对孩子对生活,我们都不去过于苛求。孩子嘛,健康快乐最重要,读书也要读得进吧。她是觉得我太惯着孩子了,读书学习我本来就是差生,自然不能像她这个当年的尖子生一样。让我怎么去要求孩子嘛。生活方面,我们收入都不高,特别是我,不稳定。两个人和和睦睦,吃个火锅看个电影,有空闲带着孩子去旅个游,就知足了。这一点,我们还是有共识的。
滋滋滋,放下水管时,拧着的水管打起旋来,裤脚淋得湿透了。好在是夏天,这要是在冬天还不得结冰棱儿。冬季的北方虽然干燥,但是冰雪天气持续时间却很长。那一年,父亲住院,我在医院守了一宿,迷迷糊糊也睡着过,不过睡得不踏实,虽然白天已经完成输液,还是会时刻惊醒。早上吃了妈妈和她带来的豆浆和馍,中午让她们别做了,大冬天的不如我们出去吃点热乎东西。有家米线店开在医院侧门旁,生意还不错,喝了碗鸡汤米线往回走,看到路边有个烤红薯的,香气在寒冷中带着热度,禁不住买了两个。她脱下手套捧在手里,隔着包装袋靠上冻得红扑扑的脸,笑意盈盈。这么点就满足了?让我心里有些酸楚。
聚少离多的异地夫妻,似乎都摆脱不了信任危机。可在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这个问题,她说她的心里同时容不下第二个爱人。“当然,这不是广义的爱哟!”她说这话时侧过头,嘴角上扬,左手绕了个半圈。“你会让我担心这个问题吗?”换了个姿势,她手撑着下颚问我。我没正面回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啊”。她显然并不满意我的避而不答,扑闪了两下眼睛没再问。
滴滴,手机瞅准时机响得真是时候。
“哪位?”
“我,你眼镜子哥哥!”
原来是班上最会捣鼓的眼镜子,他学习成绩比我们几个强多了,不过兴趣爱好太泛滥,临了没考好。家里有点底子,索性开了个旅行社,生意做得一般般,不过妹子倒是一大推,每晚不是喝茶就是KTV,逍遥得很。
“在哪儿快活呢?”对面音乐声开得很大,我悻悻然地回答:“才干完活,哪有你潇洒啊!”
“来英皇陪哥哥喝两杯,这儿公主可美!“
“我这一身还有泥,就不去了吧?”心里想着喝点解解乏也不错,但毕竟有阵子没来往,有些不好意思。
“你啥时候变得这唧唧哇哇的,你那位不是外地的,着急回家干吗?来吧!”
英皇在老城区算是装修档次还可以的,消费可不低,我估摸着这一晚眼镜子不少于千儿八百的开销。进去前我在附近小店捎了两包烟,想着客套下还是要的吧。
KTV门口停了不少待客的小车,还有几个夜宵摊,都候着晚上的生意。我拉撑了下衣服,走进KTV大门。往二楼包厢去的楼梯上站着一溜美女,笑意盈盈。走廊里有服务生提着果篮穿梭,来到216包厢门口,就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正要推门进去。门被拉开了,差点和个短发妹子撞上。一股夹杂着香水和酒气的味儿扑面而来。我赶紧后退一步避开。她急匆匆走到走廊另一头,想必是去洗手间了。
推开门就看到眼镜子拿着话筒和个长发妹在唱情歌,看到我,眼镜哥立马递过一杯满满的酒:“来,干了!”
我也不多话,喝下这杯冰镇啤酒,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肚子怪不舒服的。这时那个短发妹妹回到包厢,拿过我的酒杯又斟满了,对我粲然一笑。
“哟哟哟,你俩这是对上眼了么?”眼镜哥端着酒杯凑过来。
“去去去”我掏出烟来堵上他的嘴。一口气又把酒干了,拿起话筒,唱首歌缓缓吧,包厢里空调开得足足的,这一杯杯冰凉的下肚可不好受。
“大家静一静,下面有请咱全老弟来一曲《寂寞沙洲冷》”眼镜哥这一声,让屋里的焦点都落在了我身上。
“有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有花儿伴着蝴蝶,孤雁可以双飞,夜深人静独徘徊”
正唱着,短发妹拿起了另一个话筒。
“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
仍然拣尽寒枝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后半段在我俩合唱中结束。
“好好好”眼镜哥乐开了花,拿了瓶酒过来:“杯子呢,加满加满!“
“这么合拍,不如来个交杯”一直坐着不吭声的眼镜子店里的小老弟起哄道,有阵子没见,原先木讷的他也会不失时机地调侃。
“对对对”,眼镜子把短发女拉过来。“交杯、交杯!”屋里认识不认识的都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