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建军一直心心念念后面的故事,此刻不必顾北催促,便埋头书稿,认真地读起来:
“还是两年前的事,五月端阳……河边站满了人,四只朱色长船在潭中滑着,龙船水刚刚涨过,河中水皆豆绿,天气又那么明朗,鼓声蓬蓬响着,翠翠抿着嘴一句话不说,心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快乐。河边人太多了一点,各人皆尽张着眼睛望河中,不多久,黄狗还在身边,祖父却挤得不见了……”
开始阅读之所以觉得晦涩,只是不习惯他的写作用语。
譬如:“翠翠着了恼,把火炬向路两旁乱晃着,向前怏怏的走去了。”
不似口语白话,也不是书面语,倒像是文言文直译过来的文字。
又或者:“傩送二老在茶峒地方不是一个生疏的名字。”再有:“把膀子弯曲起来,努力使筋肉在局束中显得又有力又年青。”都是如此。
另外,就是自我的词汇量储备不足,看这书也是挺费劲的。
现在习惯了,反倒觉得,这话若不似书中所写,就没了那韵味。
文章并没有堆砌华丽词句,也没有十分雕琢,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但就是让人读着觉得舒畅、精彩、饱满。
如果珞建军认识汪曾祺,一定会认同他的那句话:“像一篮新摘的烟台玛瑙樱桃,充满水分,酸甜合度。”
最让珞建军着迷的,还是其中对风土人情的描绘,简简单单的几笔,便仿佛包含了所有,习俗世态、传承信仰、话本传说……令人惊叹。
还有那美不胜收的山山水水……
不知不觉,珞建军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周明诚在一旁看了,见主编如此,心内也痒痒的,却又不好催促,只能眼睛直直地看着稿纸,焦急地等待着。
顾北更不可能去打搅,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乖乖地喝着茶。
一个小时过去,珞建军终于看完了。
长长地吁了口气。
“后面呢?”
“哦哦,都写完了的。只是后的还没校对修改,所以没拿出来。”顾北不好意思笑笑。
珞建军已忘了个人恩怨。
“没事,看看再说。”
“行。”
顾北十分爽快地答应,说着就去翻自己的背包。
然而找了半天——
“那个,我收拾的时候可能忘记放进来了。”
“……”
珞建军冷哼一声,顾北这话他是不信的,估计是还不完全信任他,有意拿乔。
因为接下来还要谈稿费的事。
“没有就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谈谈稿费的事情。”
“好。”
顾北笑得人畜无害,一派天真,还是个学生模样。
珞建军是一社主编,又是珞可的爸爸。
无论是身份还是社会阅历,顾北都是被碾压的存在。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平等的谈判。
珞建军看着,都不好意思出招。
“这小说与诗歌有所不同。按照报社的规定,小说,一般是千字10块。若是你能成为我们的签约作家,费用可以提高到千字15块。”
签约作家倒不是说要来报社上班,也不限制他去别地杂志报刊投稿,就是每月或者每周都有任务。
顾北笑道:“我在文化馆每月工资只有五百,无论是选哪一种,我都觉得很好。就是不知,我这书的质量如何,毕竟是第一次写小说,心里面没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