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钟陵郡多风,特别是春冬两季,几乎天天来报道。
自上而下,带着一股横扫一切的气势,吹动了树干,吹乱了街道,也将茶楼的窗棂吹得咯咯作响。
王云之看向窗外,行人东倒西歪地跑开,车辆呼啸而过,街道上唯有那飘飘荡荡的树叶,如同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
他发现,这个时候的树叶竟不只是枯黄的颜色,有橙的,有紫的,有翠绿的,还有火红的……
他又发现夕阳,彩云,绵延的山,激荡的水……
原来,即便这样的冬天,世界也是色彩斑斓的。
王云之感觉自从进入光影行业,便少有这么宁静的时候,更难得的是,他还读完了一篇文章,不只是读完,而是反复地读了三遍。
王云之以前也是个作家,虽然没有著作等身,却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就写了两本书,一本得了微明文学奖,这已是国内最高的文学奖项,一本拿到了480万版税,当年作家富豪榜排名第一。
现在的文风已经不比当年,新出来的一些文字,纵然精挑细选,也都是平庸的、粗粝的、干涩的,让人不能直视。
“云之——”
听闻吴晓刚的叫唤,王云之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又见卓紫也笑着看向自己。
“不好意思,刚走神了,你们说什么?”
吴晓刚笑道:“卓紫要赶火车,那报纸你该还给人家了。”
“抱歉抱歉——”
王云之恋恋不舍地放下报纸,等卓紫伸手过来时,又忍不住询问:
“这报纸之前的几期,你都有买?”
“有的。”
“能借给我看看?”
王云之猜测,卓紫这几天都在钟陵,若是前几期买了,那此刻定然是带在身上的。
“这——”
卓紫一脸肉疼,但还是从背包里将之前的报纸拿了出来。
王云之眯着眼笑道:“放心,我看完了立刻还给你。”
吴晓刚自是知道王云之的秉性,见他对这报纸如此上心,定然是发现了好文章。
只是能人王云之眼的——
“云之,也借我看看。”
吴晓刚说着,手已经先王云之伸向了报纸,抢了过去。
报纸既然送出,卓紫也不再纠结,豁达笑道:
“王先生,是不是也看到了《边城》?”
“不错。”
“其实,相比小说,他的现代诗,才是一绝。前段时间有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是传得沸沸扬扬?就是出自他之手。”
“当真?”
王云之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文人,有几个不爱诗的?
只是写不好,以至于诗歌都没落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一期的报纸我没买到,不过,你可以看十一月十二号的,里面有一首小诗,也是他写的。”
不等王云之去找,吴晓刚已经将那页报纸递了过来。
王云之仔细找了一遍才发现,果真是一首“小”诗。
“《远和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吴晓刚见王云之又在发呆,有些急躁,忍不住问:“如何?”
“是个高手。”
“有多高?”吴晓刚道。
“三四层楼那么高。”
王云之苦笑:“诗歌方面,比我强。”
想了想,又补充道:“小说方面,也不比我弱。”
卓紫和吴晓刚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位是谁?国内最高荣誉微明文学奖的得主。当年弃文从影,不是因为江郎才尽,而是觉得没有对手。这么傲气的一个人,竟也有承认自己被比下去的一天。
这写诗之人得多妖孽啊?
吴晓刚扫了一眼那人的笔名——周树。
又看向卓紫:“你一定查过吧,这人是谁?”
卓紫摇头:“嗯,查过,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他是钟陵郡江昌县文化馆里的一名员工。我还特意跑了一趟江昌县,不巧的时,他们都来参加艺术节彩排了。我爸打电话来,说我妈住院了,我不得不尽快赶回去,已经买了今天晚上的车票。”
王云之和吴晓刚听到“文化馆”三字,脑海中立马想到了同一个人——顾北。
又听卓紫继续说:“即便是查,估计也很难查到。上次他的《一切》得奖,当地的记者一个没见,燕京派过来的记者都被他躲过去了。若是大的城市,单位的信息比较公开,还好查一点。越是小的地方,信息越是封闭。除非你与文化馆内部人员有过硬的关系,否则查不到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