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道:“诺大一个京城。想寻到一只鸽子,只有一个办法,以鸽裹鸽。”
林十三道:“师父,京城里裹鸽子的地痞没有三百也有二百。他们都没裹到那白羽弓尾。我一个人怎么裹?”
张伯笑道:“那是他们的法子不对。这帮人裹鸽子都是白天。早晨放飞鸽子,晚上关笼。他们却不晓得,白羽弓尾乃是夜里出门寻食。”
“再有,白羽弓尾生性桀骜。不愿与寻常鸽子为伍。”
林十三眼前一亮:“这么说,您老有裹白羽弓尾的法子了?”
张伯道:“你得答应帮我办件事,我才能告诉你法子。”
林十三笑道:“徒弟帮师父办事不是应当应分的嘛?”
张伯道:“楼里有个叫小红的姑娘。他爹不长进,借了大栅栏打行的王豹子十两银子去赌。如今利滚利已经滚到了八十两。”
“他还不上钱,几乎天天挨打。你想法子找人跟王豹子疏通疏通,把利钱去了,只还本十两。小红这两年攒得钱够还本的。”
林十三笑道:“您老一准是睡了那位小红姑娘。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睡人哪儿都软......您心软了?”
张伯一吹胡子:“屁话。怡红楼里的脆生蜡烛哪个我没睡过?大灯笼我都睡过好几十个。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林十三颔首:“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小红姑娘他爹叫什么?”
张伯答:“诨号叫徐大骰子。”
林十三应承了下来:“记下了。这事儿出了怡红楼我就去办。”
张伯道:“成。我告诉你裹白羽弓尾鸽的法子。它产自南洋,未被人捉到时,以豌豆为食。”
“它最喜豌豆味儿。去买一些豌豆糕,熬成浆子,刷在裹鸽身上。傍晚时将裹鸽放飞。若裹鸽遇到白羽弓尾,一定能裹回来。”
林十三道:“两日时限,用这法子裹白羽弓尾,那裹鸽得越多越好。”
张伯笑道:“你小子在鸽子刘那边面子大。京城里裹鸽子的几百号地痞又都唯他马首是瞻。”
“你若能请动全城裹鸽子的地痞帮你忙,两日之内应该能将白羽弓尾寻回。”
张伯喝了口茶,又道:“怕就怕白羽弓尾已经被猫狗狐狸吃了。”
林十三起身:“眼下也只能用您的法子试一试。师父我先走一步。”
张伯凝视着林十三的背影,笑着喃喃自言:“这小子。”
张伯的身份,远不止一个青楼大茶壶那么简单。
他的父亲是正德朝吏部尚书,张彩。
年少时,张伯锦衣玉食,是京城里有名的大玩主。把养宠一道玩出了花样,玩出了学问。
后来张彩依附权宦“立皇帝”刘瑾。刘瑾失势,张彩受牵连被斩首。
当时的锦衣卫大掌柜常风跟张彩有多年交情。常风在正德帝面前给张彩的家人求情。张伯这才免于流放。
怡红楼是南城最大的青楼,来的人鱼龙混杂,是锦衣卫搜集情报的好地方。
常大掌柜便让张伯来了怡红楼当大茶壶。张伯在此一干就是四十多年。
张伯亦是有卫籍的,属北镇抚司。四十多年了,他虽未立大功,但也靠着资历老熬到了百户。
这个怡红楼龟窝里的老醉猫,其实是北镇抚司正儿八经有飞鱼服在身的老暗桩。
北镇抚司多次让他公开身份,回司里担任明差。
张伯却因习惯了怡红楼的生活,依旧选择在这儿蛰伏,替北司搜集情报。
林十三哪里知道,他的老醉猫师父正经算他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