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黄卫英抱怨斥责,顾思泽就会识趣得装聋作哑,不会选择头铁唱反调。
你讲任你讲,清风拂山岗。
千万不能癞蛤蟆跳悬崖,硬装蝙蝠侠。
等黄卫英没再继续牢骚,顾思泽顺手搅块湿毛巾,又从边上的杂物箱拽出一把扇子,及时献上殷勤。
“妈——我来都来了,赶我走也晚了。”
他很光棍,反正不至于挨揍,骂两句又不丢脸,大不了闭上眼忍着。
黄卫英接过毛巾擦着脸上和脖子的汗水,一把抢过扇子抱怨:“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天天来,思贤那个丫头,跟你爸一个德行,都是没用的……”
“好啦好啦,我一人顶俩不就行啦,女孩子脸皮薄,她真要来不是给你瞎添乱嘛,再说了,小贤这几年的功课,还是蛮不错的……”
“有什么用!你不用备考的?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成绩,老天爷都要笑的。”
黄卫英很不满意顾思泽明显偏帮的话,她用力扇了扇迎面飘起的油烟,继续唠叨。
“你6岁就知道下地挣工分,还帮着推车去粮站所交公粮,脚磨破了就涂点紫药水,吭都不吭一声。
“那丫头呢?一天到晚不知道想什么东西。还有你爸,什么都不知道争……”
面对黄卫英倾泄着对父亲和妹妹的不待见,顾思泽没有继续辩白。
她的话匣子一旦打开。
话题的延续,又要开始不停得翻起旧账,令人难堪又感到焦虑。
他知道母亲这些年的不容易,所以从来没有劝过。
顾思泽很清楚,农村和非农户口的差异,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生活,像是被割裂成两个世界,残忍又无力。
在农村建房时,家里欠了好些债,其中不乏最难还的人情债。
家里直到1982年分田到户后,才算得上能够吃饱肚子。
父亲大部分的收入,都被母亲用不拖不欠的理由用来还债。
早年刚在农村落户的时候。
父亲三班倒的工作制除了节假日轮休,其他时间,根本无法给务农的母亲,提供任何的帮助。
因此顾思泽除了照顾妹妹,他还要帮着下地干活。
说来,顾思泽也该反省。
后来的他,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里人,隐隐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就这样,久而久之。
母亲习惯了没苦硬吃的勤劳传统。
哪怕欠的债务已经全部还清,那本账本,也成为家里脱贫致富的见证。
在家庭收入有了较大的盈余之下,母亲依旧我行我素,谁也无法劝阻。
……
黄卫英还想继续埋怨,却被一旁的张老师打断。
“卫英啊,你儿子填的什么学校,去金陵还是申城?”
苏南地区的学生择校范围很小,基本不会选择离家太远。
因为曲杨出过几位教育家的关系,其中以受到相伯公、匡先生影响最深的沪旦、金陵大学为优先,最让人知晓。
“哎呀……张老师,孩子报的是申城的,我们也不懂,只能由着孩子自己选了……
“也不晓得能不能考上,这孩子天天晚自习不上非要来帮我,我骂了好几次,真不懂事,这些事哪是他做的……”
摊位附近的居民,方圆两公里内,大多居住的是国营企事业单位的双职工家庭。
消费能力目前可谓是最顶尖的一批。
面对主要收益来源的客群,黄卫英有着很好的耐心。
她也只有在谈及儿子的时候,才不会那般得理不饶人。
接过张老师的话茬,忙着生意的同时不停夸耀闲聊,变脸的速度快得惊人。
“申城好呀,大城市,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