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想到自己一家就是因为宗亲里有人谋逆,就被殃及,从赵国一路逃难秦国。
如今又是相似情形,赵高心里不由得权衡起来。继续留在嫪毐身边,也算是依附上了太后,自己那可就是太后赵姬外加长信侯嫪毐信赖之人,荣华富贵伸手可取。
若是寻机远离嫪毐,除得罪长信侯嫪毐,也自然会开罪太后赵姬,太后宫里便无处立足,即便回转咸阳,能不能在咸阳王宫里再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赵高并无半点把握。
可若是长信侯嫪毐与太后赵姬私通之事传扬出去,大王嬴政若是知晓,太后赵姬不知会被如何处置,那毕竟是母子之间的事,不好猜测。但嫪毐定是难逃厄运,轻则腰斩,重则五马分尸,祸及九族。
为了免生后患,远离太后赵姬嫪毐这两个是非之人,远离太后宫这个是非之地,才是当务之急。
赵高如此思虑再三,决意疏远嫪毐,正在寻找时机之时,太后赵姬的一个建言,让赵高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顺势而为,不落口实的理由。
太后赵姬已有意移居他处,正想着携一些信赖之人,一同去往雍城离宫。
太后赵姬见赵高识文断字,腿脚利索,办事果决,想着带赵高一道去雍城离宫。
可将赵高带去雍城离宫,赵高尚有一个不利之情。赵高并非阉人,在咸阳王宫的太后宫里,可以长信侯嫪毐长随之名办差,不会有人非议。
赵姬心说,赵高若是随自己去往雍城离宫,赵高并非阉人,那就有让人非议之处。
赵姬这样一想,这事还要跟赵高明言。
赵姬叫来赵高,满怀深情的说道,赵高,你来哀家这里已有些时日,哀家见你办事干练,心思缜密,哀家本意日后重用。只是如今哀家有意移居雍城离宫,想带你一道前去。只是你还未净身,多有不便,哀家想你可否先去净身,哀家也好带你一道前往。
赵高一听太后赵姬如此一说,心里已是恼怒之极,可面对太后赵姬,赵高怎敢有不忿之色。
赵高略加思索之后,觉着这何尝不是一个契机,正好可以借机疏远太后赵姬和嫪毐。
赵高先是装出一副欲哭无泪之情,极是恳切回道,太后移居雍城离宫,还能想着带小吏一道前往,这让小吏感激不尽。
只是小吏现今虽困苦谋生,然家祖却是出身赵国王室,这净身去当阉人之事,小吏万难为之,还望太后体谅。
赵高婉拒之言一出,太后赵姬很是有些不解,能被自己选中,一道去往雍城离宫,今后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言,赵高未加思索,便开口相拒,有些出乎预料。
只是赵高言及自家出身,乃赵国王室子孙,自己让其净身,还有些强人所难之意。赵高之言,说的理直气壮,不卑不亢,让太后赵姬竟还有心生赞许之情。
嫪毐从太后赵姬处听闻,赵高竟然回绝太后赵姬的一番好意,不愿净身当阉人,还说自己出身赵国王室,乃是王室子孙,做不出净身之事。
嫪毐对赵高也是颇有好感,也一向有将其收为亲信之意,没想到赵高竟会回绝太后赵姬的一番好意,嫪毐决意自己前去说服赵高。
一日,嫪毐特意在家里摆设了家宴,叫了咸阳宫几个内尉,太后宫里主事,还把赵高也叫过来。赵高一看嫪毐设家宴待客,自己也能入列,也是有些欣喜。
嫪毐如今已获封长信侯,自己一个不足为道的跑腿小吏,能被长信侯嫪毐宴请,这是何等的荣耀。
家宴上,嫪毐先与咸阳宫内尉太后宫主事畅饮,朗声说道,嫪毐不日将跟随太后移驾雍城离宫长住,今后各位若是前去雍城离宫,或是嫪毐封地,嫪毐一定尽地主之谊,款待诸位。
咸阳王宫内尉和太后宫主事连忙出言感谢,各个言道,长信侯能被太后如此宠信,自是长信侯力建奇功,服侍太后尽心尽力所致。
嫪毐在外,尤其在咸阳宫太后宫里,行事很是谨慎,他深知身处王城,可容不得有半差池。
可在自己府邸,嫪毐心情有些松弛,时常宴客,与人欢饮。
嫪毐见赵高端坐一旁,只是自斟自饮,不敢出言,就走了过去。
嫪毐坐到赵高案几后,拉着赵高的手,低声说道,赵高,太后让你净身,你依从便是,嫪毐自有办法,让你只有净身之名,无净身之实。
赵高一听嫪毐也是胆大妄为,家宴之上,虽是低声细语,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被一旁那几人听到,那可怎生了得。
赵高对嫪毐实名净身,却非阉人之事,也是早有耳闻,只是嫪毐做事也是狠辣,为掩人耳目,扒光自己胡须不说,还刻意变声,终日一副阉人样貌示人,一般常人还真看不出所以。
嫪毐说完,见赵高依然不发一言,又低声敲打赵高道,你如今跟从嫪毐,已是有福之人,今后若是跟从太后,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这等常人难有之幸事,你若错失,定会悔不当初。
赵高一看嫪毐已是酒后吐真言,生怕嫪毐再起高声,连忙出言岔开话题,借敬酒之机,打断道,长信侯乃是赵高所遇贵人,赵高能有今日衣食无忧之差事,全赖长信侯所赐,赵高一家对长信侯也是感恩不尽。只是赵高不敢做出有悖家祖之事,还望长信侯体谅一二。
嫪毐也看出赵高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净身之事,已是心生不悦,大声说道,赵高,本侯念你处事周全,又有同乡之谊,今日有意提点于你。可你不领本侯一番好意,却是为何。
赵高心说,嫪毐如此一问,自己也该是到了顺势而为之时。赵高也提高语调,大声对着嫪毐说道,长信侯一番美意,赵高自是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赵高心意已决,再是荣华富贵,也绝不做有悖先祖之事。赵高辜负长信侯提拔之意,赵高这里给长信侯赔罪了。
赵高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嫪毐此刻也已有醉意,见赵高依旧不领情,心中怒火中烧,大声斥责道,赵高,你这不识抬举的鼠辈,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岂可计较那些个虚名。能得太后器重,是何等幸事。看来你命中注定,只可为一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