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粥棚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人们饿得捂着肚子却也不怨言一句,在瞧见楼台上的人时都纷纷流露出崇敬。
“娘亲,那位哥哥是上天请来救我们的吗?”
“嗯。”
传闻闹瘟疫的极贫之地,那位公子接连来了好几次,次次来到都能让这镇子里的人舒服过上好几月,他不戴面罩不将他们当做牲畜,也不放手让他们自身自灭。
处瘟疫之地不受影响的,那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呢。
大雾渐渐散去,崔子安身着一袭素袍乘着柔风缓缓出现在那对母子面前,他们缩在矮巷角落,捧的粥还飘着热气,男孩手握着半块烧饼呆愣愣的抬头,一束阳光侧打进,不偏不倚照在了他的脸颊上,看的不由赞叹。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软糯的嗓音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一旁的母亲转而要表达歉意,拉起小朋友就要站起身。
“好好吃饭,不然哥哥下月就不来看你了。”
“给他们吃再好的饭也没用,崔公子,我知您善良不忍不问,可那些灾民身上都染了瘟病,您花费再多,这,哎。”
快离了镇子才远远看见个人,巨大的面罩将那人捂的严严实实,但只露出一双眼睛崔子安就已辨认出这老官员。
隔着一大段距离掐着嗓子问候,害怕到连镇门口都不敢迈进,胆怯又贪财的老贪官禀报朝廷的消息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崔子安拂袖,恭维的话入耳后脑袋里不免多生出一丝玩意,视线一沉,他抬眸面露怜悯,微上挑的桃色眼尾恰如夜里的烛火。
“在下只是尽微薄之力,至于瘟疫,在崔某看来兴许过一段日子便会好转了。”
老头打量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撇了撇镇子里头一群正嬉戏打闹欢快的孩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与手下几人对眼。
“闻大人,天色不晚了,您不如同我们一起—”
闻仲元打断了崔子安的话,从车帘子后头掏出一本来,大方将面罩摘下。
“多谢崔公子好心,但不劳烦了,哈,这本官还有事没办完。”
换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愁色向其拱手告别,命车夫开始驾车往镇子里头前行。
崔子安回眸,瞧着进了镇门的马车慢跨上车板,勾唇了然一笑,抬手掀开帘子整个身子入了去才冷下脸来,眼底一抹寒光略过,哪里还见方才那与人悲悯的柔意。
合上眼,脑海里浮现起闻仲元刚刚那贪意难掩的虚伪嘴脸,嗤笑着身子不禁向后靠去,隐隐颤动,手心被掐的通红。
老头自家的小儿子才归了西,还不足半月就上赶着去花楼丢银子,用的还是朝廷予他救人的命钱。
马车留在了山下,崔子安绕过书院正门,独自骑马在一片溪流边停下,长绳绕着高树绑起,自顾自的入了深林,那里光线暗,周遭又被花草树木所遮盖,少有人会注意。
等再出来时,人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宽袖上绣着白鹤与朵朵浮云,如瀑青丝高高束起,就连别着的白玉簪子都好像是带着弱弱的光亮。
“公子。”
柏溪早早就在地方候着了,接过绳牵着马安静走在崔子安身后,双眸含笑的紧贴着眼前人。
他懂事的端上茶,凉亭下一主一仆是赏起了风景,不是崔子安不愿回寝坐着或是前去琴舍、书房,而是因为太了解王婉君的小性子,她定然会想尽办法,说破嘴的脱身来寻‘他’。
“什么个意思,凭什么让我退出来。”
闻声崔子安放下茶杯,眼神随着那道声音投射过去,只见秦京生歪着个臭脸,边走边挥舞袖口,郁闷不满的拔起路边杂草,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因为慕容岚的忽然加入,秦京生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骂着忽然抬起头,亭子里坐着的人俯视望他,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散出冷冷幽光,朱唇微张,清冷贵气里又参着几分妖治。
“崔公子,您怎么在这啊。”
秦京生拱手行李,他上前走近些,还不等多走几步就被柏溪拦住了去路,他咳嗽两声,转而嬉笑对应。
“大家都在教场蹴鞠呢,崔公子不如一起去吧,有趣得很。”
他姿态殷切,崔子安敛下不屑赏了块点心:“崔某刚回来不久,身心俱疲。”
少年噙着笑,勉强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轻声道:“既然有趣,秦公子还回来做甚。”
“別不是人员满了。”
秦京生接点心的手抖了下,他硬着头皮扯出笑来,演技笨拙:“慕容公子今天不知怎的,非要比试蹴鞠,我主动退出也是好心。”
“慕容?”
“是,慕容公子,他正与文才兄比试呢。”
崔子安横了他一眼,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嫣然一笑:“这么说,秦公子是专门来告知的?”
“当,当然。”
秦京生掩饰的小口吃着糕点,他借着余光偷偷打量崔子安,教场上二人比试的正凶,慕容岚那瘦弱的小身板定是敌不过马文才这样的武人。
崔子安能力过人是众所周知的,来书院的日子里他都有仔细观察分析过,崔子安不可能只是简单的一位有些才学的俊俏书生,慕容岚与其在院中相识才多久,他那在朝中所居于尴尬位置的小叔子就连续向上攀了好几个官阶。
要不是上次得空下了趟山在花楼里多待了片刻,他还真不知道崔子安有这么大的来头。
那天秦京生又如从前一样去花楼里找玉无瑕索要钱财,不碰巧撞见一位无理但财大气粗的官员,他在床下硬是趴了几个时辰。
原先马文才就与崔子安不对付,若是慕容岚再受其欺负,崔子安作为慕容岚的好友,大抵在以后便不会再与马文才这种目中为人的家伙有什么交往。
一块糕点下了肚,秦京生又开始装模作样,他忽然垮下脸,瘪着嘴难为情的开口:“只是…”
“嗨呀,没什么,只是他们都快斗了一下午了。”
崔子安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几分,不禁挑了挑眉,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硬生生地打断这话。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