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景望着楚惜颜的眼睛,楚惜颜毫不示弱地回视。四目相对,目光皆锐利深邃,仿佛要望到对方心底一般。
“你在为以后布局。”楚惜颜语气肯定,而后叹息一声,“真正的乱世还未起,你就已经准备收天下于囊中了。”
萧北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兀地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越笑越不能自制,好半天才停下来。
楚惜颜皱着眉看他:“你笑什么?”
萧北景止住笑,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愉悦道:“将天下收入囊中不过是一种可能的结果,真正的乐趣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才能得到的。”
他坐在原地,抬手指向其他三国所在的位置。
“南唐。”
“北梁。”
“西陵。”
最后他指了指身下:“吴越。”
“我原本未出吴越之前,觉得世人实在蠢得可怜。我那个父皇……”他嗤笑了一声,“不提也罢。他那些儿子、朝臣,一个比一个蠢。”
“与他们明争暗斗,实在无聊。等我父皇再不能奈何我的时候,我才得以发现,这世上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人,与他们相争才有意思。”萧北景越说眼睛越亮,“南唐楚惜北,‘天下第一智’公冶源,天机阁传人邹君浩……与这些人去争天下才有趣啊。”
“至于天下,算彩头吧。”最后,萧北景淡淡道。
楚惜颜静静听完他这一番话,评价道:“无聊。”
萧北景不以为杵:“你不是我,怎么体会得到我的乐趣?”
“萧公子以天下为棋局享受棋逢对手的乐趣,可曾想过棋子也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萧北景平静道:“有人为天下起纷争,我为取悦自己起纷争。因不同,果同,有何不可?”
“夏婉瑜与邹君浩论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她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清悦以为呢?”
楚惜颜点点头:“很对,天下归一是大势。但恕我对公子所言不能苟同,清悦一介凡人,无雄图霸业之心。你们看天下是城池、是疆域,我看天下是百姓、是民生。你们的果是我的因,而我的果是太平盛世。”
“我记得清悦曾经说过的,师门之志,对吧?”
“是。”
萧北景上半身微俯,贴近楚惜颜:“既然清悦的师门也志在天下,那么来帮我也可以吧?”
楚惜颜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北景。
萧北景含笑直起了身,坦然而坐,任她打量:“本宫……让清悦满意吗?”
楚惜颜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徐不疾地答道:“满意。在我见过的人中,殿下的风采才智,或许只有楚惜北能与之相比。”
“但是,不行。我不能帮你。”楚惜颜说得很慢,很坚定。
“为什么?”萧北景的笑意消逝在唇边,声音阴冷,“难道清悦更看好楚惜北吗?”他想起她曾经在“夏会”之上说过楚惜北长得好,又几次称赞过楚惜北,心中不悦顿生,还夹杂着几分他不愿承认的嫉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如楚惜北,但若是清悦觉得他不如楚惜北,他又能如何?
萧北景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洁白如玉,丝毫看不出这双手曾沾染过什么样的血腥污秽。
如果清悦觉得楚惜北更好,当然只有让楚惜北变得不好了。萧北景无声地勾唇,露出了一个极深的笑容。
楚惜颜丝毫不知萧北景的想法,反问道:“若是天下一统,你能保证会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吗?”
“现在的北梁就让你感到无趣,等天下尽归于手,殿下看这天下,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