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陈葭将手绢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她将陈珏扶了起来,为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脸上终于有了不悦,“够了!我到底是掌家宗妇,新妇入门,我按理都要见一见,你何必多想?再说,我是礼部尚书之女,又不是市井泼皮。”
杨修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生性倔强的陈葭,“我已经请旨陛下,赐婚一定会来,你何必自找难看?若你肯退而为妾,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动,你弟弟照样可以在杨家养着。再说,你看中的,她都不屑,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觉得我见她是无理取闹吗?”
陈葭略微失望地看着杨修,杨家府邸人多,老夫人长年患病,小姑子又到了出嫁的年龄,二叔没有官职,二弟妹又是个不懂管家的闷葫芦,一家几口都要她想办法养着。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除了拿假装补贴,还有什么办法支撑这个家?
平民起身的杨修本就没有多少家财,但是杨家族中亲戚又多,她嫁过来一年,迎来送往的钱都是她在张罗,也都是她在支付。没想到,她尽心尽力地帮持夫家,最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陈葭仰着头,倔强地看着这个英朗又俊美的男人。
杨修不喜欢陈葭看他的眼神,就像他做了丧良心的事一样,他越加不满的说:“够了,我本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杨修指着陈葭的鼻子,带着威胁的语气,“我娶菲儿为妻,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你不准给我出任何幺蛾子!”
杨修一甩衣袖,大步离开,陈葭重重地踩着地上的手绢,她盯着杨修的背影。
陈珏看了一眼后背被雨水打湿的姐姐陈葭,他小心翼翼地温暖的手放到她的后背。
陈葭收回眼神,她低头看向陈珏,嘴角几处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疼吗?”
“为你,再疼也能忍着。”
她其实不姓陈,而姓关,陈珏是她师父陈昌辉的独子。
当年,大梁元帅陈昌辉在一次守城之战中,因援军迟迟未到,最终弹尽粮绝而战死,城破前一天,陈葭连夜将陈珏带离孤城,两人一路乞讨回到京都。
陈昌辉战死不过一个月,留在京都的陈昌辉妻女便被敌国密探一.夜灭门。京都之内,皇帝刘岫峰最信任的元帅被敌国闯入并灭门,皇帝震怒,三个月内挖出敌国全部密探兼死士,决定再派元帅前去征讨敌人。
陈葭与陈珏刚到京都,皇帝凭借信物接见了这对姐弟,皇帝看到陈昌辉的手书,对能文能武的陈葭和陈珏很偏爱。陈昌辉不希望已满18岁的陈葭为了报仇而错过婚嫁,希望皇帝给陈葭寻一门好姻缘,别耽误了孩子的人生。
由于密探尚未全部清除,为了陈葭和陈珏的安全,皇帝给陈葭和陈珏换了身份,将他们姐弟送入礼部尚书陈辉的府里,对外宣称是养在乡下的儿女接回府邸,并找宰相暗中托人,将陈葭许给了昭武校尉杨修。
陈葭请求皇帝允许她带着陈珏嫁过去,皇帝允许。杨修不知这是皇帝赐婚,以为是丞相崔贤提拔,欣然同意了这一桩婚事。陈葭听从师父遗嘱,带着皇帝暗中给的丰厚嫁妆,嫁给了杨修。
陈葭本以为听从师父的话,嫁一个好人家,用心将师父的遗孤养大,却没想到所嫁非人。
陈葭一滴泪落下,陈珏蹲下,他仰着头,伸手为她擦泪,“阿姐,别哭,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这样。”
她先是一愣,看着眼前俊若谪仙的陈珏,她为了师父,必须将他养大,不管多难都要做到。
“阿姐,当年一路乞讨,咱们都熬过来了,除了生死,咱们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是啊,当年她不过17岁,师父将她和14岁的阿珏急匆匆送往城外,一路上的逃命,她和他吃过观音土,跟狗抢过食,智斗盗匪,什么生死难关没遇到过?
陈珏伸出那葱白若玉的手,静静地给她擦泪,她的眼泪不知为何越来越多。
“若杨修不养你,等我,我长大了养你一辈子。”
陈珏坚定的看着陈葭,灿若星河的眼眸里有着郑重的承诺。
她伸手揉了揉陈珏的发顶,一如往常,“阿姐会振作的,放心。”
他张了张嘴,他说养她一辈子,不是安慰……而是……
陈珏垂下眼,如今,师父和师娘的仇还没有报,敌国死士也没有处理干净,她必须保护好阿珏,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