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婧从深圳回来,黄招娣就迫不及待地召集几个闺蜜聚会,宣布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她说出这个喜讯时,张婧正用筷子夹起这家韩国烤肉店的招牌烤肉,然后皱了皱月眉,一脸惋惜地说:“谁这么不幸?”
黄招娣用手托着尖尖的下巴,无奈地笑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盲猜你是看中了一个八九十岁的富家老头,准备忍辱负重几年,等老头走了就继承他的遗产,成为亿万富婆。”张婧像个股票分析师一本正经地分析,“不过做这种事也有风险,小心把短线炒成长线,深度套牢然后输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黄招娣摇了摇头:“八九十岁老头?你的脑洞也真够大的。你怎么不说我找了个十八九岁的小伙。”
“十八九岁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那是违法的。”一旁的楚珊珊弱弱地提醒了一句,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很快又脑洞大开,“你该不会是避孕措施没有做好,不小心怀上才这么突然要结婚吧。”
黄招娣被她们气笑了:“你们就说祝不祝福我吧。”她想大概是自己不婚主义者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无论自己装出一副多么幸福的模样也难以让人相信她要结婚了。
而早知道真相的宋梦默默品味着手里的炸鸡翅,以隔岸观火的姿态看着黄招娣的表演,一个字也没有说。张婧则和其他人交换个眼神,举起烧酒和黄招娣碰杯:“祝福祝福,好赖总算是嫁出去了。”
“你这话说的,搞得我像是个滞销产品。”黄招娣这才坏坏一笑,揭示真相,“但其实我是假结婚。”
张婧听完一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
“我这也是被家里逼得没办法了,结个婚让我家的老头老太太消停消停。我和我那假老公已经说好,只是假结婚,到时候弄个假结婚证。当然,婚宴还是要办,前些年送出去的红包也得找机会捞点回来不是嘛。不过你们放心,红包你们照包,事成之后,闺蜜的钱如数奉还,其他亲朋好友的钱我和假老公五五分成。”
“我是该说你这假结婚实在太假了,还是实在太真了呢。”烤肉的烟呛得人想流眼泪,张婧拿起纸巾擦了擦眼睛说,“要假就一假到底。这誓词要说吧,戴完婚戒夫妻要拥吻吧,可是花童怎么办,哪里找个能陪你演戏的小孩……”
黄招娣哈哈一笑,抚掌说:“这个我早想好了。男的让我那假老公找,女的我看就萱萱吧。”
一直沉默的宋梦这才如梦初醒地放下手中的炸鸡翅:“啊?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决定了,你是拐小孩的人贩子嘛。”
不过事实证明,黄招娣不仅拐小孩,连大人也拐,她用奢侈品店里贵妇挑包包的眼神瞅了宋梦一眼,然后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她说,我看干脆买一送一,你也给我做伴娘得了。
宋梦连忙说自己早结婚了不适合做伴娘。可黄招娣却说无所谓反正都是假结婚,并且宋梦在其中的作用也不是陪伴自己,而是要照顾可能会怯场和哭闹的萱萱,毕竟如果宋梦不在场,萱萱肯定会闹着找妈妈。
这段时间,宋梦一下班就回去陪萱萱,再照着楚珊珊教她的方法引导萱萱说话。虽然萱萱还是咿咿呀呀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母女的关系却大大加深。每次离开家去上班,萱萱都要上演一场生离死别般的分离大戏,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让宋梦感觉到,自己在女儿心中的砝码终于超过宋芬芳,悄无声息地夺回了一个母亲的尊严。
今天一回到家,萱萱就扑到宋梦的怀里,宋梦将她抱起,在粉嘟嘟的脸上亲昵地亲了两口,问她有没有想妈妈。
萱萱兴奋地在那手舞足蹈,宋梦不懂她的意思,宋芬芳解释说,萱萱想告诉她,今天她和奶奶去公园玩,遇到很多小朋友一起挖沙子。
宋梦觉得这挺好的,让小孩多出去交流可以锻炼他的语言能力。可宋芬芳又叹息说,有些比她小的孩子都能说话了,也不知道萱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萱萱像是听明白宋芬芳的抱怨,一下又闷着脸垂下小脑袋。宋梦立即陪上笑脸说:“萱萱,妈妈陪你玩捉迷藏好嘛。”
萱萱听了这话,立即又兴奋起来,躲到窗帘背后。宋梦一眼就看到她的身影,还要装作找不到,故意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找不到萱萱啊,萱萱在哪里呀。萱萱在窗帘背后咯咯笑,扯着的窗帘整个都在抖动。
宋梦忽然想到,黄招娣这婚结得就好像此刻自己与萱萱的儿戏,随意而又无足轻重。她像是早就知道黄招娣这场假婚姻背后的隐患,却只能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因为她了解黄招娣,知道对方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
“妈,招娣要结婚了。”宋梦把这个消息告诉宋芬芳,想试探下母亲的反应。
宋芬芳惊讶把手中的春菜放进洗菜盆:“她不是那个什么不结婚主义嘛?”宋梦心想,大概在老一辈人眼里,不婚主义和得了癌症一样是种严重而难以挽回的疾病,所以当自己说黄招娣要结婚时,母亲脸上竟露出了听到癌症被治愈般的惊讶。
“是啊,年龄大了就想通了呗。女人过了三十岁就对婚姻有危机感。到时候还要请萱萱做花童,我做伴娘呢。”宋梦没有告诉宋芬芳实情,因为一旦她知道真相,一定会噼里啪啦地把这话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到时候半个江州的人都知道了,也就破坏了黄招娣的婚宴捞钱计划。
宋芬芳忍不住吐槽:“你都当娘的人了还做伴娘。”接着她又说,今天她给曹建明的爸妈打电话,请他们来江州帮忙。
这话倒让宋梦着实一惊,不知道宋芬芳想做什么。而宋芬芳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亲家来管一管自己的儿子,帮忙他调理下身体。曹建明的爸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听说他身体不好,登时大包小包地从乡下往江州赶。宋梦估摸着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到江州了。
不得不说,宋芬芳这张嘴有时候着实让人难堪。宋梦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月经,被鲜红的经血吓白了脸,第二天宋芬芳立即把这事夸张地描绘给左邻右舍的大妈听,还说她哭着嚎着叫妈妈,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引得别人哈哈大笑。当时宋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很快,宋梦接到曹建明的电话,电话里不免数落宋芬芳多嘴。不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闪躲,曹建明说自己去广州出差了,只好由宋梦去招待公公婆婆。
宋梦感到头大,再一次抱怨宋芬芳没事找事。其实对于公公婆婆,宋梦不熟,甚至可以说有些陌生。因为生活习惯差距过大,老两口不喜欢江州,一直呆在老家村里。毕竟在江州,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而在村里,因为有曹建明这个能人儿子,谁见了他们都得竖个大拇指,恭敬三分。
自从结婚以来,宋梦统共没有见过老两口几次,因为她和曹建明是独立式婚姻,婚前有约法三章,所以宋梦不用陪曹建明回老家过年。对此,公公曹大山颇有微词。他不懂什么独立式婚姻,他只知道妇嫁夫随,回男方家过年是老祖宗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传统。
宋梦开车回到曹建明家,一推开门,看到客厅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她感到头疼。公公曹大山正坐在客厅脸色阴郁地抽烟,婆婆冯梅手中更是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你这是干嘛!”宋梦见到冯梅手中的菜刀,几乎要尖叫起来。
冯梅对她说:“没什么,这不从老家带了只鸡,想说给建明补补身体。”说着她从个编织袋里变戏法似的抓出一头红冠大公鸡,拖到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了大公鸡临终前的惨叫。宋梦不敢去看,只是有点心疼自己那套从德国买回来的ZWILLING刀具。
曹大山原本仰躺在沙发上,见宋梦回家,立即端坐起来,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面色沉沉地瞧了瞧宋梦。宋梦一时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了一笑:“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她刚一进房间,就听到外边的曹大山不满地用老家土话对冯梅抱怨一顿,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她大概能听出一点意思。主要是说她没有礼貌,到了家没有叫他们爸妈,看到婆婆杀鸡不会上前帮忙,公公坐在那也不懂递杯茶,一点规矩都没有,娶这样的媳妇有什么用。
宋梦立即给曹建明打去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曹建明那边闹哄哄的,只能依稀听到他用醉醺醺地语气说:“几个好兄弟给我接风洗尘啊,我爸妈就交给你了,这里很吵,听不清楚,回头再说。”
曹建明挂掉电话,目光落在身旁的邓妍身上,身旁的兄弟又起哄:“大嫂查完岗了。你必须给小嫂敬一杯赔罪,要不我们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