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争来到后期,绝大部分的魔神已经陨落。但死去的魔神并不会彻底泯灭,祂们遗留的力量与怨恨化作了妖邪和疫病,反复侵扰众生,最后,一场大疫爆发了。
那位小熊模样的琥珀色身影也随之愈发忙碌。
有人不愿龟缩在仙众与神只的庇护之下,最后他们寻到了无羁之火——用这种永不间断的烈焰焚烧疫病带来的尸骸,能够阻止瘟疫的扩散。在人、仙、神的共同努力下,这场大疫最终被平息,只是这之后,岩王帝君的身边又少了些熟悉的身影。
铲除妖邪本是仙众夜叉与千岩军的职责,有一批心怀热血之人自告奋勇,从仙家那里学来些除魔卫道的术法,分去了一些仙众夜叉与千岩军所承当的责任与承受的苦痛。
当云来海中插满巨大的岩枪,海中暗流的源头被直插海底的枪尖钉死,岩枪周围萦绕着悲怆的鲸歌时,战争终于结束了。
与此同时,另一场战争也打响了。
岩王帝君带着一些仙家来到了翠玦坡,「魈」与意外参与了这场试炼的三人正在其列。
“凡天下战乱,皆起于人心九因。”
岩王帝君凌空而立,身后的辫子无风自动,末梢处亮起橙色的光芒。祂挥动手臂,两块巨石不知从何处飞来。祂转动着手腕,就像是手执画笔在虚空中作画,一块块石片从巨石上剥落,不消一会,巨石就变成了两尊千岩军像。
“贪心、眷恋、凝视、妒忌、嗔怒、恶欲、自矜、竞夺、动乱……”
跟随而来的诸位仙家合力催动仙法,四面八方的阴云缓缓朝翠玦坡聚来。与此同时,岩王帝君一手控制着石像,一手的掌心朝向面前的山丘。伸出的那只手臂浮现出墨色,同时又亮起古老晦涩的纹路。
霎时间地动山摇,那座山丘中竟出现了一座石门。石门大开,另一端黝黑寂静,不知会通向何方。
“此凡心九种,既可助世,又可乱世,不褪不灭,绵延不绝。”
随着一声巨响,两尊千岩军像落在石门两旁。
岩王帝君的龙眸中亮起金光,一缕缕金色的光线从地下抽离,汇聚在祂的面前。光线越聚越多,耀眼而夺目。光芒又忽然散去了,露出了其中九颗琥珀一般的宝石。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三人还是感受到了宝石中翻涌不止的思绪——不让杀伐的苦痛再现,不再让生命白白流入大地,为了迎接和平的岁月——这是那场刚刚结束的战争的记忆。
岩王帝君注视着这些宝石,一幕幕或是熟悉或是眼生的画面倒映在祂的眼底。末了,祂轻轻挥手,九颗宝石便落入土地。大地发出一声哀叹,无声的气浪荡开,祂的白袍被气浪吹得猎猎作响。
受到这股气浪的影响,有的仙家被撞得东倒西歪,他们合力施展的仙法自然是停了下来。
眼见着聚来的乌云开始消散,岩王帝君身后忽然亮起岩的回路。乌云重新聚拢,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兜住了它们,把它们拘束在翠玦坡的上空。
翠玦坡内黑云压城,气氛沉重而阴郁。翠玦坡外晴空万里,一切都欣欣向荣。
无数妖邪怨魂从地底涌出,它们咆哮、号哭……嘶喊着怨毒的诅咒,就像是漆黑的潮水,向着石门里面奔涌而去。在如此浓重的怨恨的影响下,众仙家纷纷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砰!
地面一颤,石门关闭,尖锐刺耳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诸位仙家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今,立九柱以靖世,镇纷争于此,愿世间再不起刀兵。”
岩王帝君毫无波澜的声音在翠玦坡上空回荡,压住了妖邪怨魂的尖啸。无数光点在空中汇聚,凝聚成一根又一根巨大的石柱。
祂压下掌心,石柱随着祂的动作猛地砸下,就如终结战争那日一般。只不过,那日祂掷下的是岩枪,镇的是包括漩涡之魔神在内的诸魔,而今时,祂投下的是石柱,封的是亡者的遗恨。
以石柱为眼,地面亮起一座阵法。刹那间,石门另一边传出的刺耳声响戛然而止。
岩王帝君负手而立,看着阵法连带着那些遗恨一同隐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岩峦的神主卸下了这千年来如碣石般冰冷的面目。
……
“我突然有点羡慕这里的人了。”苏云烟望着满天阴云,“他们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们的仙与神,而他们的仙与神也在时刻回应着这份信任,我好喜欢这种互相奔赴的氛围。在咱们那里,人打心底里就不信服仙神,仙不服神,又不在乎人,而神蔑视众生。”
此时,聚集在翠玦坡的仙神已经散去。虽然汇聚的怨魂已经被岩王帝君镇压封印,但此处的天空依旧阴沉,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样的世界,是真实存在过的吗?”贺兰流萤忽然发问。
“或许吧。”很少加入他们话题的凌霄破天荒地开口了。
“既然存在与之相关的记忆,那必然是曾经存在过的。”秋流云竖起一根手指轻抵在唇边,“不过,我们误打误撞混入了别人的试炼,就像是不小心翻看到了他人的日记,离开后还是不要说出去为好,这样不太礼貌。”
“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真的会有人信吗,感觉跟天方夜谭一样,是传说中才会有的故事。”苏云烟眨了眨眼,“话说,魈究竟是来自哪里的人呢?”
“管他来自哪里,他都是我们的同伴。从前是,以后也是……呃,应该?”说着说着,秋流云忽然没了底气,声音降了下来。
贺兰流萤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怎么了吗?”
“这……据我了解,获得传承后,那个人通常都会有所变化。”瞟见苏云烟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秋流云突然扯出一个笑容:“啊呀,封印邪祟的地方果然不适合久待,感觉心情都要变糟糕了。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聊。”
三人离开后,翠玦坡再无人影,只剩下哀风在石柱间盘旋。
但此处山河中所爆发的战斗的惨烈程度远非常人能够想象。虽然海里镇压了群魔,山间封印了邪祟,却仍有魔神的力量与遗恨残留在璃月大地,污染魔物,化身妖邪,危害着一方和平。
于是,在立下九柱平定憎恨与怨怒后,岩王帝君又唤来了夜叉一族。他们向岩王立誓,为护法而杀生,除灭妖邪与苦厄。
千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