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两人各退两步,江如海两步之后便已站稳,而赵就两步之后再撞院墙,杵着刀撑起身体,又是一大口血吐出,耳鼻里已经冒出血珠,显然无力再战。
打到这里,江如海已经无心再战,背着双手,淡淡道:“小兄弟,你走吧,以后别来了,就算入了五品,你也杀不了我。”
“江大人,你真以为我竭尽全力就为了挨顿打吗?我六品杀不了你,但我可没说五品杀不了你,其实,从我跟你对那掌开始,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咳咳。”赵就擦去嘴角的血,淡淡道。
江如海大吃一惊,想运行内气时,内气却已如银汞,僵在经脉里,一股从没见过的剧毒随着经脉向腑脏百骸蔓延。江如海急忙连点几处大穴,想封住剧毒蔓延。
“没用的,江大人,还是安心等死吧,千花万蕊同阶入体必死。”说罢拿出算盘,把算珠归位,说道:“江大人,尸体完整,脸面无缺,五十两;棺材五两;送回老家四十两;埋葬五两。这可都是成本价,别人我至少贵十两!”
“呵,你倒是有趣,收钱杀我,还要在我身上赚一笔。”江如海说话时七窍已经有血渗出。
“钱财嘛,死不带去的,还不如给自己一个体面。”
江如海听了这话没有回应,只是退了几步坐在亭子的台阶上,释然道:“小兄弟,不如听听我的故事。”
没等赵就回应,接着说道:“我本是井州人氏,早年家道失落,我爹在我还不知事的时候,就已经投身军旅。为了救先帝,死在关外,先帝念及我爹的救命之恩,特发恩荫,可笑的是,恩荫竟然没落到我这个唯一亲儿子身上。”
“我娘是个没干过活的大家小姐,为了让我继续苦读,日日躬耕,年仅三二便重病不起。我还记得,我娘咽气的那晚,我跪在家族门口,求他们救我娘一命时,他们门都没开。呵。人穷狗都嫌!后来,这群族老甚至不愿意把我娘列入祠堂。”
说罢哈哈大笑,眼里似乎看到当年的无奈和贫苦。
抬手擦去嘴角流出的血,继续喃喃道:“十六岁,我借钱读书,却受尽白眼,如果不是私塾先生可怜我好读,我可能已经饿死在二十多年前。后面八年,我连考连中,二十三岁中会试,二十六发中进士二甲,任编修,三十岁任并州通判时,私垫先生已经逝世三年,吾恨,有恩而不得报!”
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后燕云叛乱,我上书从军,八年间,升监军,升主簿,升校尉,升副将,升武略将军,武毅将军,升明威将军,宣威将军,等叛乱平定时,我已是广威将军。未到不惑之年,我已是正四品,可谓贵极人臣。我还记得我还乡时,那些族老踠在门前,磕头如捣蒜,哈哈哈哈,不知道我娘在天上能不能看到,她儿子真有出息!”
赵就吞入一颗白玉生肌丹,没打断江如海如胡乱说话。
“宣府叛乱时,陛下御旨召回,老子走前,连砍七个族老……我娘应该进祖坟的……我爹真是废物,接我堂恩荫的堂兄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七品开始,居然十余年才混了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平定宣府叛乱之后,老子官至镇孚将军,加吏部侍郎。正三品。那年,我以贪污狠狠参了族兄一本,狗东西,老子老爹的命给这种废物糟蹋了。老子为了弄死他,拿着能更进一步的军功跟皇帝老子做了笔生意,可不是杀良冒顶,是老子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军功。哈哈哈哈,这狗东西居然值一个二品加衔郡公的都督同知,哈哈哈哈。止步三品和死在异乡我不后悔,就跟当年我由文转武一样,不后悔!”
说完江如海把两张银票丢到赵就面前。
“上面记着我娘的坟,四百两,帮我娘扫扫墓,烧烧纸,上几柱香,我这残躯就不必送回井州了,在京中,我已经买好棺材、坟地。小兄弟,你我都是棋局里的棋子,君子豹变,其文蔚也,若是大蟒蔚变,那可就是蛟了。走吧走吧,记得给我娘上坟,就说她儿子江如海跟他爹一样,死在战场上了,别让我娘不开心。”
江如海又吐了几口血,七窍已经血流不止,缓缓抬头,看着飘落的雨丝,江如海好像回到三十年前寒窗苦读时,不断呢喃到:
“我想我娘了……”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声音。
赵就叹了口气,“可怜人”,捡起地上的银票,果然是两张二百两。
没理七窍流血而死的江如海,追星赶月施展,轻飘飘跃出院墙,消失在黑暗里。
赵就走后不久,一个老头和一个汉子跳进院里,如果赵就在场,肯定能认出那汉子就是买主。
“陈大人,两千多两值啊,江如海死在建州,皆大欢喜。”老头笑着朝汉子说道。
“是啊,何公公,皇上可以放心,宫里可以放心,内阁可以放心,地方大臣可以放心,皆大欢喜呀。”陈大人谄媚的附和着。
“陈大人,估计伍家小孙子也死在他手上,透出消息,这小子在建州。咱家不能动手,灭口的事,你多上心,你也该往上走走了。”
“谢公公赏识。”陈大人一脸兴奋。
“去吧。”何公公波澜不惊。
两人跃出后院,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