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要挥拳时候,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首,望见周通按倒孙二娘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将进来叫道:“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话说。”
周通止住拳头,站起身子,左脚踏住孙二娘,看着来人,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
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
看着自己,叉手不离方寸,却道:“愿闻好汉大名。”
周通只得又是自报姓名道:“太尉府制使,小霸王周通便是!”
说着,似乎也不愿废话,直呼:“张青!你们夫妻二人开黑店倒是也罢了,却把人肉做馅,实在可恨!”
“我虽本是山匪,却也瞧不过眼!”
“今日路过,你这婆娘不动手倒是也罢,既是动手,可休要怪我!”
说罢,边上鲁智深已忍不住了,上前道:“兄弟,莫与他废话,直接叫我杀了去就是!”
张青一听,这人对自己是如数家珍,却又是“山匪”又是“制使”,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路子。
然虽然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路子,张青却知道眼下自己若是应不好,自己夫妻二人,怕是要做一对亡命的鸳鸯了!
当下连忙跪下道:“好汉不知,咱实在也是过活不下去,这才走了如此坏道。”
说着,看周通冷眼看着自己,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慌的紧。
却也知不可停下,便只顾道:“小人姓张名青,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间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后来也没对头,官司也不来问,小人只此大树坡下剪径。”
“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小人欺负他老,抢出去和他厮并。斗了二十余合,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原来那老儿年纪小时专一剪径,因见小人手脚活便,带小人归去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女婿。”
“只是...城里怎地住得?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
“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姓孙,全学得他父亲本事,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他父亲殁了三四年,江湖上前辈绿林中有名,他的父亲唤做山夜叉孙元。”
看这张青吓的,那是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都给说了一个明明白白的。
真说起来,这张青这般样子,也是官司不作为。
若是当年在光明寺里的事情出了之后,便是被官司拿了,他倒是也不会害了这么多人了。
想了想,天下这黑店何其多哉?
这孙二娘与张青的黑店自己是知道,那不知道的可是海了去!
真是要扫个干净,却不是靠着现在的自己能成的。
这般一想,周通未免又有些纠结了,本来听得这张青的话是罪不可恕的,然世道如此,你按着后世的行为准则,执行这年代的正义,本身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事情。
欲要还一个朗朗乾坤,还不得是从根本改变?
如此想来,周通终于是拿开了踩住孙二娘的脚,只扶了个凳子坐下道:“你们两个,开黑店便是开黑店了,何必还要做人肉的包子。”
张青听得,却苦笑道:“好汉说笑了,这包子味,谁人吃的能感觉不对头?”
“只是实在没有其他肉食来吃,百姓便是知道...也只当不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