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边说边抹了抹眼泪,他家男人贩酒去过西北,男人总说,如果不是霍家守着西北的大门,北国的蛮人不知道杀过来多少次了。
“大嫂手里的纸钱能不能卖给我点,我也想祭奠霍将军一番。”
贺含之也听过忠勇侯的名号。大周朝立国不过百年,君主不过六代,可听说霍家的祠堂里已经有十二位忠勇侯的牌位了。
听闻霍家人英勇,历代忠勇侯几乎都是战死沙场。
二人说话间,前方人群开始骚动。紧接着是一阵阵的鞭炮声。
运送灵柩的队伍过来了。
一队身穿黑甲,手持白幡的骑兵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后面是两列手持长枪的卫兵,整齐而肃穆的护送着两辆拉着棺木的马车。
一个身穿孝衣的少年骑马走在一旁,约莫十二三岁,只见他神情哀伤,却脊背挺直,带着一股少年人独有的倔强。
高云霄个子矮,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看,一队队的卫兵走过之后,她又看到了那个虎头,只是这次是刻在那漆黑的棺木上。
原来死去的是恩人家的亲人啊。
灵柩走过的地方,百姓跪倒一片,哭声与祈祷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燃烧着纸钱的火堆,像是一盏盏指路明灯,照亮英灵回家的路。
高云霄跟着人群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她有限的认知还不太理解什么叫保家卫国,可就冲这是恩人的家人,她就要磕头送逝者一程。
跟随着给霍将军送行的队伍出了镇子,贺含之三人反方向而行。
离家已经七八天了,家里的老妻肯定担心极了。
急匆匆的出了家门,贺含之当时只来得及交代了一下去向,具体原因没有细说。这几天贺韩氏是日夜担心,迅速的瘦了一圈。
贺含之说要去长陵,那里是女儿家,这么着急赶过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贺韩氏一颗心高高的提起,又不敢往坏处想,只能每天早晚给菩萨上香,保佑自己的老头儿和孩子平安。
抱着小孙子坐在巷口的石头上,贺韩氏伸着脖子望向前方,一辆骡车远远的驶来,看着像是自家的大青骡子。
韩氏抱着孩子小跑了几步,睁大眼睛用力的瞅了瞅,赶车的人可不就是自己的老头子。
一颗提了七八天的心,这下终于放回肚子里了。
一家人赶着骡车回了家,高云霄打量着这间逼仄的小院,踩在青石板上的双脚还有种失重的虚无感,许是骡车坐久了,腿部麻木,也可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那个被烧掉的堂屋和慈爱的婆婆都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往了。
贺韩氏看着眼前豆丁一样大的孩子,呆滞茫然的站在那里,像是湖面上飘零的一片树叶,心中巨大的悲痛瞬间袭来。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韩氏搂过高云霄,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一瞬间感受的力量差点让她窒息。
听着头顶嘶哑的哭声,高云霄感觉自己看见了一只怒吼的花豹,悲痛又绝望,那一声声我的儿,喊得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她那逝去的母亲。
高云霄伸手环住韩氏的腰,偷偷的抬头打量她,外祖母的腰可真粗啊,不同于婆婆的矮小瘦削,韩氏长得高大粗壮,与道骨仙风的贺含之正好相反。
韩氏的脸是典型的北方长相,圆圆的脸型,配上一双不大的弯月眼,整个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和善极了。
眼见韩氏的眼泪有越涌越多的趋势,贺含之上前拍了拍老妻的后背,轻声的劝慰道,
“好了好了,你再难过闺女也回不来了。眼下还是先顾囡囡吧,孩子前些日子遭了不少罪,这又跟着我们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你先带她安置一下,让孩子好好歇歇。”
贺含之的话让韩氏渐渐停了哭声,用手胡乱抹了把眼泪,韩氏弯腰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亲昵的在她脸上亲了亲,
“囡囡,外婆带你去睡觉。”
看着韩氏抱着高云霄进屋,又顺势一脚关上房门,贺含之无奈的嘟囔道,这个傻老婆子,也不说问问孩子饿不饿。
一旁的儿媳,高云霄的舅母秦玉娘对此已经习惯,她这个婆婆神经大条,向来不拘小节。
“爹爹也先去休息吧,晚饭我来归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