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人声音不高:“有位林先生住在这里吗?”
病房里的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没人回答。
青年人又补充道:“就是林昂。”
林赤一听对方报出自己曾经的名字,脱口道:“我就是。”
青年男人把水果摆放到林赤的床头柜上:“怎么样,还好吧?”
林赤疑惑地问:“请问你是……”
“李泉,木子李,泉水的泉。”中年男人低声回答道。
说完,青年男人在林赤的床沿坐下,关切地问:“伤得重吗?”
林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就是点皮外伤。”
李泉左右看看,突然把头埋在林赤的耳旁:“是锤子叫我来看你的。”
没等林赤回答,他又叹了口气:“日本人下手真狠!”
林赤笑了起来,从床上爬起,探下床,趿起鞋子,他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果,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兄的这苹果又大又圆,要不少钱吧,您也太客气了!是哪儿买的呀?”
李泉无所谓地样子:“你是病人,花点钱又算什么呢,我是在水果商店买的。”
林赤挑了一个大个的,在身上擦擦,一口咬了下去,啧啧赞叹道:“真甜!要不您也来一个?”
李泉摆摆手:“还是留给你吃吧,吃水果利于身体康复!”
林赤想起什么,连忙把果篮拎在手里,挨个床位发了一个,一边发一边说:“你们大家都吃,不要客气,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南京后,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容易吃到!”
的确如此,不但此时,就算平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太能够吃上苹果。
病友们心中感激,也不客气,有人见林赤张嘴就咬,便如法炮制。
病房里一片“嘎吱”的吞咬苹果的咀嚼声。
最后还多下了一个苹果,这时正好曲思秋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些纱布和药水之类的医疗器材。
林赤大声说道:“巧了,我们的医生来了。”
林赤把最后一个苹果送到曲思秋手里:“医生,这段时间您真是太辛苦了,正好,还有最后一个苹果留给你。”
林赤眼光在曲思秋脸上掠过:“我一下子忘了,医生您贵姓?”
曲思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狐疑间,却见林赤的床铺上坐了一个陌生男子,猜想这苹果一定是此人馈送的。这时又见林赤递来了一个暗示的眼神,她也搞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就按着林赤的思路答道:“你这人真健忘,这整个病房里谁不知我姓曲?”
林赤哦了一声。
曲思秋对林赤说:“该你换药了!”
林赤像个听话的小孩一样,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换好药后,曲思秋头也不回走了。
林赤把凳子往床边挪了挪,对李泉说道:“您刚才说什么?锤子?我可不认识什么锤子钉子的……”
李泉一听到林赤的话中提到钉子,眼露兴奋:“你还认识钉子?”
林赤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不似装出来的,想来定是自己无意说出的话给了他什么信息,就不耐烦地说:“何止钉子,我还认识剪刀呢!”
林赤本想随便找句话糊弄他一下,免得对方纠缠不清,岂料对方更激动了:“什么?你还认识剪刀?”
林赤越来越说不清了,连忙把脸板起来,一本正经说道:“先生,您认错人了!”
林赤不敢再乱说:“您能确定要找的林昂就是本人?”
李泉看到对方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头雾水:“你怎么了?确实是锤子叫我来看你的!”
林赤继续道:“我是叫林昂,但我确实不认识你所说的什么锤子。”
林赤的声音放得很高,所有人都立即停止了咀嚼,拿着苹果的手纷纷停在半空,把眼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我建议您到一楼医院的总务处再好好查查,了解一下您要找的林昂在不在这家医院?”林赤继续说着。
李泉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立起身就走,临走时不由得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果篮。
李泉走后,房内又是咀嚼声一片。
曲思秋在房间里看到那青年男子离去,就又来到林赤的病房。
曲思秋压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人给你送苹果?”
林赤也压低声音:“我估计是日本人派来的。”
曲思秋惊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林赤把咬了一半的苹果在她面前晃了晃:“现在,还有哪里能买到这个?”
曲思秋:“就凭这一点?”
林赤:“知道我叫林昂的,除了昨天审讯我时我说了,在南京我认识的人中,除了朱赤大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叫林昂!还有,他竟然知道我的伤是日本人打的,岂不太神奇?”
林赤又想起了朱赤,一阵神伤。
曲思秋:“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林赤回过神来:“我想他一定是个变节者!”
曲思秋走后,林赤思绪漫天飞舞,一会儿想到朱赤,一会儿想到父母,还想到重庆的戴处长……他又想到了刚才和李泉的对话。
难道我们这条线,还真有叫“钉子”和“剪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