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侨招待所的两侧所有空地上,搭建着供难民休息的露天帐篷,人流如潮,在靠南边过道的角落里,有一间厕所。
林赤走了进去。
厕所里四面的墙上,均开着通风口,林赤站在小便池的台阶上,踮脚就可以看到外面。
跟踪林赤的,是两个青年男子。
他们看到林赤进了厕所,就分散站在离厕所八九米远的地方,装做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
小小的厕所里,来此方便的人川流不息。
林赤看到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戴着一顶露出棉花的棉帽,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赤连忙脱下曲思秋同事送给他的棉衣,对老人说:“我想和你换一下上衣,可以吗?”
老人似乎没听清,不信任地看着林赤。
林赤已没时间解释,又央求地说道:“我这件衣服比你的暖和。”
老人摇了摇头,拒绝和林赤交换。
林赤突然想起兜里还有钱,掏出一张十元的法币给他,老人先是贪婪地扫了一眼林赤手里的纸币,然后迟疑地脱下衣服。
十元的法币,在1937年的这个时期,还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林赤快速地穿上老人的破旧大衣,把钱递给老人,老人却直摇头,不肯接林赤手中的钱,这让林赤大感意外。这时,林赤注意到了老人头上还有一顶帽子,就说道:“那我买你的帽子好了!”老人这才接过钱。
林赤戴上帽子,用大衣包裹着脑袋,装做佝偻着身子,缓缓地离开了厕所,闪身钻进熙攘的人流。
穿过露天帐篷,林赤来到华侨招待所的后门。
他在后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确定无人跟踪后,就沿着后门的一条弄堂一路向北。
月息路二十一号。
林赤进了密室。
密室里除了锤子,还有另一个中年男人。
锤子听到声音早已迎了上来。
“你还好吧?你总算回来啦!”锤子抓着林赤的手说。
他把站在身后的那位中年男人让到前面,对他说:“这就是新年同志!”
中年男人一把握住林赤的手,兴奋地说道:“你好新年同志,总算让我见到真人了!”
锤子又对林赤说道:“这位是钉子同志,他可是我们行动处的老同志。”
钉子这个名字,林赤已不陌生,曲思冬不止一次提到过他,林赤心中也说道:“你也总算让我见到真人了!”嘴里却道:“您好!”
锤子:“钉子同志已联系到不少隐蔽在城里的军人,并成立了抗战大队,他是大队长,专门负责武力行动。”
林赤知道他所讲的是华帮抗战大队,也不追问。
“上次接应的同志回来说,你们行动失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锤子一边替林赤倒水一边问。
林赤:“我们牺牲了两名同志,但我拿到了密码本!”
“那太好了!太好了!”锤子高兴地连连点头。
林赤就把当天发生的事和他们细说一遍。
锤子听完后问:“密码本呢?”
“我怕带在身上不安全,就把它藏起来了!”林赤说,“我来的路上,还发现了两名跟踪者。”
“尾巴甩掉了吗?”锤子说着又自嘲地笑起来:“凭新年的身手,甩掉一两个尾巴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林赤:“我让你准备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锤子:“嗯,按你的要求,全备齐了。”
锤子把林赤带到里屋,指着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机说道:“你检查一下,如果还缺什么,你跟我讲一声,我再去准备。”
钉子插话:“你现在就改装电台?”
林赤看了看时间,说道:“增加电台的功率并不复杂,我这就动手!”
任何电台都是由两部分构成,一是发射器,二是接收器,发射器通俗的叫法是发报机,而接收器就是收报机,二者都是通过天线来完成。发射器将携带某种信息的编码,通过无线电波传输,接收器将这些编码信息捕获,而密码本则用于解码这些信息,从而得出对方的通电内容。电台的功率大小关乎电波传播的距离远近,功率越大,传播越远,反之越近。增加电台的功率,主要是由放大器来完成,而放大器最核心的元件是由一个或多个二极管组成。
林赤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的放大器基础上,再增添二极管,从而提升电台的收发能力。
在收音机里,存在着很多二极管。
林赤打开收音机,将它的电路板肢解出来,再用电焊笔卸下一个个二极管,把他们改装至电台的放大器上。
这过程相对林赤而言,轻松而简单,但却需要耐心而精致的操作。
一切操作妥当,又是暮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