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打了个酒嗝,有些讪讪道,“陛下,老臣今日是真喝高兴了,冒犯了圣驾。”
楚帝满不在意道,“无妨无妨。”却又试探性一问,“李卿可是要为林尽染求情?”
李代远微微颔首,解释道,“染之虽立了奇功,但陛下也知,染之并无籍,老臣请陛下赐林尽染编户,不致使其成贱民。”
楚帝思索片刻,不紧不慢道,“李卿与民部尚书知会一声即可,些许小事不必向朕求情。”
“陛下,国无法度则失衡。老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林尽染绝无害楚之心。”说罢,李代远便俯身一拜。
楚帝忙不迭地将李代远扶起,愕然道:“李卿何至于此啊,些许小事不必求朕!但传闻林染之可能是尚书令的族亲,倘若属实,李卿这求的赏赐可也是无用的。”
可李代远不信,只道了声,“请陛下圣裁!”
楚帝唤来尚书令林靖澄,厉声道,“林卿可要看仔细,他可是你宗族子侄?此等大事,可马虎不得。”
林靖澄上下打量一番林尽染,又悄悄的看了几眼楚帝,有些拿不准。
“瞧朕作甚?!林卿自家宗族子侄,自己还认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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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澄闻言,俯身一拜,犹疑道:“陛···陛下,应该不是?!”
“应该?不是?”楚帝听闻顿时觉得可笑,一时间盛气凌人,连周遭温度都感觉降了几分。
林靖澄连连解释,“臣···臣也多年未见族亲子侄,不敢确认。”
“那便让说得清楚的人来。李莲英,将人带上来!”
“陛···陛下!”殿外连爬带滚进来了俩人,正是林靖澄家的族亲。
楚帝指着林尽染,向二人问道:“你二人可识得他?”
那二人看了看林尽染,又互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你二人识不识得还不知?”楚帝的声色愈发冰冷。
二人匆匆拜倒,赶忙回禀,“他不是我林氏族人。”
“如此,便下去吧!”
得了楚帝的令,孙莲英便唤人将二人拖了出去。
楚帝稍缓和了些语气,仍有气愤之意,“此事既已分说清楚,李卿又替你担保求情,朕便准了,但这个赏赐便算在你林尽染头上。朕让杨桐亲自处理你的编户,再赏你一处园子。李卿,你再想想别的赏赐吧。”
林尽染未在官府登记造册之中,无户籍,那便算是贱民。原按李代远的身份,只需向民部尚书知会或者是长安城中“三长”施压,便能解决林尽染的户籍问题。
这户籍问题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李代远既搬出以全家老小做担保,楚帝只能答应,额外赏赐一座园子,就算是对这件小事的补偿。
“谢陛下。”李代远与林尽染皆叩拜谢恩。
既是解决了林尽染的户籍问题,这恩赐也是算在林尽染头上,李代远便再次相求,“老臣倒还有一桩心事。”
“哦?李卿直言。”
李代远正色道:“老臣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楚帝和群臣皆惊!
赐婚?赐婚谁?李老将军,这把岁数怕是有心无力了吧。该不会是李代远的幺女吧?
“老臣之女李时安已是碧玉之年,求陛下赐婚予林尽染与小女李时安!”李代远说罢,就已拜了下去。
“李卿,可当真?”楚帝思忖片刻,却仍是有些犹疑道,“朕若赐了这桩婚事,李卿可再无反悔可言。”
“老臣绝不反悔。”李代远直起身,坚定地回道。
楚帝此刻有些揶揄道,“你倒是好福气,自李卿之女及笄以来,多少人到朕这儿来求赐婚。倒不曾想你成了李卿的半嗣。”
只是楚帝的话中似是有他意。
“陛下!”李代远朗声打断,高声说道,“非半嗣!而是我大将军府的姑爷!是老臣的女婿!”
众人下意识都认为,是林尽染入赘于大将军府,做入舍之婿。未曾想,李代远竟是要让林尽染做大将军府的姑爷!赘婿和女婿虽有一字之差,但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倒真是出乎在场人的意料。
“李卿可想好了?”楚帝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可是要让时安出嫁,嫁予林尽染。”
“是!”李代远坚定有力的回道,“老臣虽多贪杯,但也清醒的很。”
林尽染在一旁都听傻了,心中仍是不可置信,这就真给我直接安排赐婚了?真包办婚姻啊?
楚帝略微沉思一会儿,缓缓踱步,又是再三确认道,“李卿,朕的这道旨意一下,可真的覆水难收!你可想好,朕只是许诺林尽染的编户,但也仅仅只是平民,并无官职!时安这是低嫁,能不委屈?”
“万望陛下成全!”李代远猛地一拜,掷地有声。
“如此,孙莲英,即刻拟旨。”楚帝缓缓扶起跪拜在地的李代远,又看向一旁的林尽染,略有些警告地意味,“时安与朕虽只见过几次面,但朕可一直把时安当妹妹。你若负了她,朕决不轻饶。”
见林尽染一时也呆住了,还没缓过神来,李代远便一脚踢在林尽染的小腿上。
林尽染赶忙拜倒,高呼道,“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楚帝仍不可置信,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时安若是真嫁了个平民百姓,朕都替时安感到委屈。也罢,李卿向朕举荐你协助鸿胪寺接待年后来使的突厥使团,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若是没办好差事,即便你的岳丈是上柱国,朕依旧会重重的责罚。”
“谢陛下!”
“诸位卿家,那便举杯,恭贺李卿之女李时安与林尽染喜结连理。”
其他大臣陪完这一杯,也都纷纷举杯向李代远和林尽染敬酒道贺。
已是戌时,宴毕。
林尽染搀着李代远上了马车。
可此时李代远眼神早已恢复清明,毫无醉意。
“李叔是装醉?”林尽染小声的问道。
李代远佯装不悦,同样小声呵斥道:“叫什么李叔,叫爹!”
林尽染有些扭捏,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李叔,我与时安都还未成亲呢!而且,叫爹得给改口费。”
“什么改口费?”李代远有些不解,却也不再纠结这个称呼的事,随口道,“罢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时安与你的婚事算是定了,也是了结了老夫的一桩心事。日后你定要善待时安,老夫就将女儿托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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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远粗糙的大手在林尽染的胳膊上拍了拍,嘱咐道,“年后突厥使团来楚,你要好好做事。”
“染之明白。”
且在文英殿内
楚帝阴沉着脸在殿内来回踱步,地上满是书卷、奏章,孙莲英和一众侍候的太监都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滚,都给朕滚出去!”说着楚帝又将桌案上的奏章全数掀在地上。
“奴才告退。”几乎是一溜烟的,孙莲英和一众太监都连滚带爬的出了殿。
未等片刻,楚帝又怒喊道,“孙莲英!”
“奴才在!”还未等孙莲英出文英殿,又跪趴在地,静候发落。
“好啊!真是好的很呐!”
楚帝几乎是龇着牙怒喝道,“李将军给朕下套,让朕又是赐林尽染光明正大的身份,又是要将爱女托付,倒唱的一出好戏;林靖澄亦是想着将林尽染收入麾下,成就汝南林氏美名,若非朕揪出这两个藏在长安城外的林氏族人,是不是哪天就打算当着众人的面,让林尽染百口莫辩的成了汝南林氏之人!?孙莲英,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奴···奴才不知。陛下英明,心中必早有决断。”
片刻后,见楚帝稍稍静了下来,孙莲英赶忙起身扶着楚帝坐下,开解道,“陛下切莫生气,气大伤身。”
楚帝冷哼一声,吩咐道,“莲英,明日去大将军府宣旨前,你先去宣平坊收了明园,一应契书与旨意一同送去。”
“老奴遵旨。”
“今日东市,林尽染与林明德起了冲突,林尽染还将林明德给打了?”楚帝忽的问起了早间的事,也正因此,李代远才匆匆回了府。
“是有这回事,但林明德的确理亏,尚书令也因此未曾敢在殿上发难,与林尽染当场对质。”
“既如此,那朕便找机会让他们再斗上一斗。东西市朕让你盯紧的人怎么样,可安置妥当了?”
孙莲英试探性的问道,“陛下交代,奴才哪敢懈怠。陛下莫不是想···”
“手脚干净些,别露了马脚。”楚帝脸色有些阴沉,又瞪了一眼孙莲英。
“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说罢孙莲英便默默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