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了,即便您与小姐还未成婚,可您就是我大将军府的姑爷,府内下人自今日起一律都要改口。”
李代远算是要将林尽染与李时安的婚事坐实。回想起昨日夜宴上皇帝陛下说的话,大将军府内必是有楚帝安插的眼线,府内一切动静都在楚帝的掌控之中,所以李老将军说话时都有些“官腔”,那让府内一应人等一律改口叫姑爷,那也就是真真的告诉陛下,林尽染就是我大将军府的姑爷。
此时李时安已穿好斗篷,戴好面纱走了出来,轻声道,“染之,我们走吧。”
“姑爷!小姐!”一直出了府门,路过的下人皆称林尽染为姑爷。
“姑爷,小姐请上车。”
李时安还是有些害羞,在采苓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但采苓却迟迟未动。
“采苓为何还不上来?”李时安在车内等了片刻,采苓都没有上车。
“老爷不让。”采苓气鼓鼓的看着林尽染,都怪这个姓林的,姑爷···
又似是有些委屈道,“老爷说有姑爷陪着小姐,便让姑爷上车与小姐解闷,采苓不便打搅。”
“时安,我坐马车外一样,亦可与你聊天解闷。”说着林尽染便坐上马车。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蚊蝇般的声音,“染之进来吧,既是父亲开口,时安自当从命。”
“可···”林尽染有些犹豫,看得出这个时代相对是保守传统,礼节规矩多,若是与李时安坐一辆马车,怕是李时安心中难免···
还未等林尽染思虑,便听李时安的语气也稍稍坚定些,“染之,进来吧。我···我与你既已有陛下赐婚,父亲亦有命,可不必拘束。”
林尽染闻言一个转身便钻进了马车。
只见李时安端坐在右边,将主位空置出来,林尽染一时间顿住了,却不知该坐在哪儿。
李时安似是看出了林尽染所想,柔声提醒,“染之,坐于此处。既染之以后将是时安的夫···夫君,便是一家之主。”
林尽染闻言便也只能依了李时安的意思,座旁放着几本书,上面两本应是《诗经》《礼记》,林尽染回忆当时在大将军府看到的《通史》记载,秦朝后的轨迹发生改变,那《诗经》《礼记》后世应也有其他大儒所编,而非前世的无名氏与戴圣。虽原历史有所变动,但也说明了原本该出现的大作也会随时间慢慢出现。
“染之勿怪。”李时安见林尽染看着座位旁的几本书看,以为是林尽染心中不悦,李时安虽未出嫁,但也知世上男子皆不愿妻子多读书,只在家繁衍子嗣,相夫教子即可。想到此处,李时安都不免有些局促与惆怅,“这些书是时安闲来无事···”
林尽染颔首轻笑,宽慰道,“我醒的,读书本就是好事,我并非迂腐之人。李叔应也给时安请过先生教学吧?”
李时安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徐徐道,“父亲曾请过博陵郡的一位好友崔先生教过时安几年。自时安至金钗之年后,崔先生便回了故里,时安一直感念崔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明辨事理。倘若有朝一日能再见崔先生,定是要拜谢崔先生的启蒙之恩。”
“自然是要感谢的。”林尽染感叹,李代远虽一直驻军北境,但也确实是真关心这个幺女的生活,正色道,“将来若有机会,染之定是要带时安去博陵郡感谢崔先生的授业大恩。”
说话间,马车已至宣平坊。
这宣平坊与东市不过两条街,中间隔了一个安邑坊,明园位于坊中的东北角,也算是闹中取静之地。
下了马车,林尽染便与李时安主仆二人一同进了明园。
说来也奇怪,林尽染以为楚帝赐的宅子是一座荒僻的园子,还需要再拾掇拾掇,添置些东西才能入住,但未想到,从进门起,林尽染就感觉这座宅子昨日还有人在这生活过。这宅子必是常常有打扫过的,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灰尘、蛛网。
李时安已随林尽染将前院各屋都逛了一遍,便淡然道,“染之,这明园似是不需要采办什么。就将茶具、碗盏等物替换了就是。”
林尽染皱了皱眉头,凝声道,“这处宅子透着点古怪。”
“染之有何发现?”李时安闻言,心里也浮起了一丝不安,“自进了这宅院,处处皆挺干净的。莫不是昨日陛下赐明园时,便已派人来这清扫过了?”
“我倒觉得,这屋子像是昨夜才刚刚腾出来的,若之前是荒弃的,昨夜来清扫,也不至于那茶具少了一杯盏,地上还有残留的一块杯盏碎渣和零碎茶叶。”
李时安随着林尽染的目光看去,暗道确实如此。
“罢了,无须多想。时安可还要去后院再看看?”林尽染询问道。
李时安想了想,“已是午时,这里离酣醑阁不远,便先去那用了午膳。至于后院,时安陪染之年后再来吧,不急于一时。”
“那便依了时安。”
且说文英殿
“陛下,太常寺来表,京都府尹杜子腾求见陛下。”孙莲英殿前拱手拜道。
“何事?”楚帝还在殿中批阅今日呈上来的奏本,住笔稍稍思虑一番后,说道,“罢了,让他进来回话。”
没多时,京都府尹杜子腾便低着头进了文英殿,跪拜道:“臣京都府尹杜子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回话。卿有何事要奏?”
杜子腾手颤巍巍的捧着一份奏本,有些惶恐道,“臣···臣今日接到一桩案子,一时拿不定主意,望陛下圣裁。”
“哦?什么案子得须朕亲自过目?”
孙莲英接过杜子腾手里的折子,交予楚帝手中,楚帝并未打开看,而是直接放到一旁。
“陛下,此事涉及上柱国大将军府之婿林尽染、尚书令之子林明德,以及御史大夫之子韦晟,臣怕是办不下来。”
“这三人所犯何罪?”
“今日,已有不下十户百姓人家前来京都府衙喊冤鸣屈,状告尚书令之子与御史大夫之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桩桩件件,皆有签字画押。”
“哦?”楚帝淡淡一笑,“那可有这林尽染什么事。”
杜子腾缓了缓继续说道,“回禀陛下,状告之人坦言,林明德与韦晟曾带人将抢来的女子拖进明园,而后便没了踪迹。而今日早间据府衙捕快传报,大将军之女与林尽染巳时进了明园,日正而出,臣便让府衙捕快等二人走后乔装成百姓,看守着明园的南门与西门。”
“你是说今日早间,林尽染与大将军之女李时安已进了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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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约莫待了一个时辰。明园是陛下赐予林尽染之宅院,且此案报案人并未状告林尽染,臣不敢擅自进府查证。因涉案人已超出臣处理的权限,便只能安排府衙之人暗暗看守明园,恭请陛下圣裁。”
楚帝沉思片刻,稍稍斟酌一番便说,“此事虽涉及朝廷两位大臣之子,但终究二人都还未入仕,杜卿不必有诸多顾虑。明园既是朕赏赐于林尽染,此案又与明园扯上关系,那朕便让林尽染协助杜卿办理此案,一应事宜,杜卿要与林尽染多多商议。”
“微臣,谢陛下体恤!”杜子腾连忙拜谢。
林尽染是何人物,早上楚帝便派遣近侍太监孙莲英至上柱国大将军府传旨赐婚,林尽染虽是一阶白衣,未曾入仕,但背后的是谁?那是上柱国大将军李代远。杜子腾自早间接了这状子以来,心中惴惴不安,涉案的两位大臣之子皆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这才急急地递了折子面见陛下,望圣上裁决。有上柱国的未来女婿做挡箭牌,自己行事也便利许多。
“孙莲英陪杜卿走一趟大将军府,并让巡防···罢了,你将此事知会上柱国,让李卿的府兵接管京都府衙的捕快。”楚帝原意是让巡防营看守明园,但如此办了,那上午明文颁旨赐婚赐府,下午派兵围了明园,那李代远便成了个笑话。
“是。”孙莲英便和杜子腾一齐退下了。
林尽染与李时安还在东市采买明日祭拜的供品、香烛,并不知孙莲英与杜子腾已在大将军府里传达陛下的口谕,李代远当即让赵信忠点了八十府兵前往明园。
上柱国的这番动静自然也是传到长安各府,奇怪的是今日上午,近侍孙莲英才刚刚在大将军府传了圣旨,下午与京都府尹杜子腾又至,且不多时,李代远便点了府兵,目的地貌似是明园。
此时林府刚得知此消息,林靖澄略微有些不安,明园是陛下刚刚赐予林尽染的,也并未听闻林尽染今日便要入住,那李代远便没有理由说现在就要派了府兵去明园。
“去把那个逆子叫来!”林靖澄越想越不安,便让下人去把林明德喊来,再好好盘问。
“爹,我都听你的话没有出府了。”还未进门,便传来林明德的抱怨,显然对禁足在府内有很大的怨气。
“哼。”林靖澄看着眼前的二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且问你,你可知明园?”
林明德貌似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般,但还是赶紧把这慌张的情绪压了下去,淡淡说道:“知道啊!不就是陛下赏赐给那林尽染的宅子嘛,今早又是颁旨赐婚,又是赏了宅子,眼下应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林靖澄紧盯着这家中老二的眼睛,知子莫若父,做爹的显然是看到了这老二的眼神有些闪烁,林靖澄一拍桌案,大吼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逆子,明园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哪有啊,爹!”林明德早已习惯这个爹生气的模样,依旧是冷静的说道,“孩儿天天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儿还能逃得过您的眼睛嘛。”
“逆子!还不说!”林靖澄左右看了看,只抄起一旁青釉鸡首壶,猛地砸到林明德脚边。
林明德终究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便反驳道,“爹尽可将瓶子往儿子头上砸。在爹的眼里,孩儿终究不如大哥,那便唤大哥回来,让大哥日日在爹面前尽孝,孩儿一死了之,不碍爹爹的眼。”
“这又是怎么了?”韦氏听到父子二人大吵,又是摔瓶子,又是寻死觅活的,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