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杨湜绾施施然进了院子,微微欠身。
近些日子杨湜绾来这驿馆勤了些,连驿馆中的侍卫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与林御史小妾共事的杨夫人,想着又是来谈买卖的,索性便放其进了院子,未曾通传。
这俩毛贼见了杨湜绾似是见到扫把星一般,连连往一旁挪着。
林尽染讪讪一笑,起身摆摆手,示意将这俩毛贼给带下去,先还是在马厩中看押着,暂不送去钱塘县衙。
待人都出了院子,林尽染眼珠子快速转动了两下,赔笑道,“杨夫人莫怪,杨家虽说是钱塘首富,林某也得知晓些底细,方能更宽心些。”
杨湜绾闻言,丹凤眼微微一眯,冷冷道,“林御史若是不放心,大可随妾身去杨府走一遭。妾身还恨自己未能像其他人家的女子一般,日日能向祖父请安。可林御史若是能赏脸,妾身亦是能沾些光。”
林尽染未曾与杨湜绾在此事上多纠缠,原是想敲元瑶的房门去。
许是这狐狸精听到了杨湜绾的声音,开了房门便是调笑道,“清早便听见夫君审讯的动静,莫不是想替杨夫人主持公道?”
元瑶又是缓缓向杨湜绾行了万福,邀请道,“杨夫人莫怪,我这夫君便是改不了这爱听些奇闻趣事的毛病,先进了屋子里谈罢。”
杨湜绾又是稍稍欠身,便往元瑶的屋子里去,可又倏然间稍稍回首,侧了脸瞟了一眼林尽染,却又飞快的转了回去。
林尽染稍稍垂了眼帘,轻声问道,“申越,这杨叔同,你可认识?”
从方才审问这俩毛贼,说起这杨叔同时,林尽染便发觉这申越的异样,这拧着的眉头便是一刻都未松过,拳头捏的似是用了十二分的劲儿。
缄默片刻后,申越方才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申越不敢确定!”
“实话说罢。”
申越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也随之紧绷起来,刻出了一道道明显的轮廓线,似是所有力量都凝聚在此刻,思虑良久方才轻声道,“此事本须得老将军、少将军亦或是小姐点头才能说,申越既已退了北境军,当也不必守此约束。若是此杨叔同确是在长安做过大官,那便应是前任兵部尚书!”
“前任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可是正三品官员,是得犯了什么罪,才能抄了兵部尚书的家?林尽染听闻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六年前,世子便是因兵部尚书而死!”
这还是林尽染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闻大将军府的世子李荣元的事。就连当初率领千骑奔袭突厥王帐时,王平、黎邡等人都未曾多言。
这突厥分两拨势力,分别为东突厥和西突厥,两股突厥势力互不相容。可在六年前,这两支部落却私下统一过认识,呼鲁努尔向西突厥借道,东突厥集合所有兵力合击北境。正值寒冬腊月,粮草、冬服本就吃紧,时任兵部尚书的杨叔同未能及时供给。
因此固守西北边境的世子李荣元便抽调部分兵力与粮草送去北境前线,可呼鲁努尔集结东西突厥部落兵力趁此时机从高昌一线杀入,突袭尹吾。世子坚守尹吾郡一月,可还未等来救援与粮草,城破被擒斩首,正因此才成了呼鲁努尔的草原第一勇士之名···
申越说到此处不禁泪满襟衫,难掩哽咽,“可这位兵部尚书杨叔同,彼时却在平康坊的安乐居逍遥快活。陛下一怒之下,便处死了兵部尚书,还有工部和民部的十余名负责补给的官员。”
当年许是西突厥多年也未向大楚发兵,世子李荣元见粮草未能及时送至北境,这冒险才发兵驰援,想来也为了能助北境军短时间内退敌。
可毕竟是当年之事,未亲历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可这杨叔同大战在即,疏于职守,竟在安乐居逍遥确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