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德只得怒指林尽染,却未能再言语。纵使有翰林学子的身份,可领七品俸禄,但也仅限于此,未领职务,也未有实权,故而不过是个虚名。宦海沉浮,仕途漫漫,日子且还长远着呐。
三皇子眸色凛凛,竭力抑制心中的愤怒。但尚书令之子所言委实给他提了醒,看似言辞荒唐、行事乖张的林尽染与江南时的沉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其中莫非是有难以告人的目的?
“依染之所言,该当如何?”语音相较于方才已又缓上几分,当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三皇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邀请道,“不若去吾的府中,小坐片刻,吾定会予你个满意的答复。”
林尽染稍稍抬手,笑言道,“既本御史有当街行凶之嫌,还是将此事交由陛下圣裁,未免某些人倒反天罡。”
言辞中还不忘调侃林明德适才所言颇为不妥,可众人又都的的确确听了去,眼下还如何能辩驳。
“这又何必呢?”三皇子已然又放低些姿态,心想,父皇所念几是昭然若揭,此时假使授他以柄,陈若棠定遭严惩,若是因此他未能承袭爵位或是丢掉性命,与谯国公府的这段姻缘怕就失去所有意义,旋即笑言道,“染之不若直言,吾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那本御史且先一说,殿下就这般一听?”林尽染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弧度。
三皇子微微颔首,手稍稍一抬,令他说下去。
林尽染徐徐踱步,语调放缓些,尽可能令在场人皆听个清楚,道,“谯国公府的小公爷欲谋害本御史三次,难保日后不生此心。故···”
“染之,吾担保若棠绝···”
林尽染稍稍抬手,未能令三皇子打断,遂继续说道,“故而,小公爷若有再起贼心,任谁都求不了情。既殿下做得谯国公府的半个主,那就由三皇子行刑,如何?”
见他正要一口允下,林尽染语音一沉,正色提醒道,“殿下可莫要以为本御史在玩笑,当着长安城的百姓在此,言出必行方是君子所为。本御史说的是,要他性命!”
三皇子闻言,不禁拧着眉头沉思,倘若内弟真真如此听劝,倒也不会闹出如此多的荒唐事,方才林尽染所言可说的清楚,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允诺,往后未能兑现,岂不就成了笑话?且话中说的可是由自己行刑,无论是否取他性命,终归得舍去不少。
“染之再好好斟酌,换个请求罢。若棠毕竟是谯国公府的小公爷,吾虽能做主他府中之事,但终究是吾的内弟。”
三皇子已是再三言明,陈若棠是其内弟,故定然不会应允林尽染的说辞。
林尽染不禁莞尔,戏谑道,“殿下怕是有所误会。染之所言并非是请求,而是要求。若殿下作不得这主,那就随本御史前往文英殿罢?”
“林尽染,吾看在上柱国劳苦功高的份上,未与你计较,可莫要得寸进尺。”
称呼是一变再变,三皇子几是在愤怒的边缘,明明是快六月的天,却莫名的有一股寒气,旁侧的杜子腾连大气都未敢喘一声。
“今日,这罚酒,本御史吃定了!殿下可是要为难本御史这八品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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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这朱雀大街上如此针对下去,即便林尽染未曾去告发陈若棠,这般情状也逃不过父皇的耳目,三皇子眉头拧得更紧,如是想到。一番权衡下,只得先将此事暂且揽在自己身上,“来人!将···”
“圣旨到!”
人群外飘来一道尖声高呼。
‘圣旨’二字比任何的言辞都得重上几分,人群自觉的分开一条宽敞大道,孙莲英高举着圣旨,踱步至林尽染面前,恭声道,“林御史,接旨罢!”
既是迎圣旨,在场之人皆纷纷跪迎,连三皇子也不得不俯身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监察御史林尽染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屡破江宁贪腐案,清池观术士案,恪尽职守,忠贞清廉,深得朕心,着即册封为治书侍御史,兼领内阁大学士,着正五品轶。
钦此!”
孙莲英将圣旨合上后,双手递予林尽染,笑言道,“林御史,恭贺右迁。”
林尽染闻言,甚是恭谨地俯身一拜,遂接过圣旨,缓缓起身,“孙公公,若是得闲,至寒舍小酌几杯,聊表谢意。”
“哎哟!如此,老奴只得改日叨扰侍御史。”孙莲英微微躬身,言辞听来虽颇为客气,可倒真是应承下来。
朱雀大街上宣旨倒也不算鲜有,可适才开罪三皇子之人,还能擢升至治书侍御史倒真是头一遭听闻。且听二人对话,这楚帝身旁的近侍太监对其还甚是谦和恭谨。如此说来,林御史,哦不,侍御史这恃宠而骄一词若是这般说来,也并非是信口雌黄。
孙公公转过身去,向将将起身的三皇子说道,“陛下口谕,责令谯国公府陈若棠即日起禁足府内。谯国公一日未回,则一日不得出府。”
三皇子闻言,脸色倏然一变,即便心有怨愤,可仍是强颜一笑道,“儿臣遵旨。”
“孙公公,敢问陛下还有其他口谕?林···”林明德拱手一礼,方才险些喊出林尽染的名字,顿觉不妥,稍稍平息片刻,又尽可能地温声道,“侍御史这般行径,陛下可知晓?”
“林公子,陛下只令老奴宣旨,旁的一概未提。”孙公公一面说着,一面摇着头,稍顿了顿语音,又温声提醒道,“陛下本是命老奴予殿下带句话,可适才已在府上提起,望殿下好自为之。”
此言一出,惊得他瞳孔一震,半晌都未曾缓过神来,便是林明德在一旁连连唤着‘殿下’,这才堪堪令他恢复神智,可彼时,孙莲英一众人等皆已趁他怔神间告辞离去,围观百姓也带着震惊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