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申越拂去额间的冷汗,暗暗长舒一口气。
可又说回寒园的阁楼内。
一身盔甲侍卫,手持强弓,‘闼闼闼’地步入阁楼一层,抱拳半跪道,“二殿下,林御史已离开积善寺。”
若非平素就有弓箭手暗藏在密林中,二皇子今日倒是要与林尽染在这阁楼内撞个正着。
二皇子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书籍,斟上一盏热茶,温声道,“吾方才听见还有一人?”
“回二殿下,远远地听林御史叫他名字,似是唤作裴乾。”
“裴乾?”二皇子稍抬了抬下颌,阖眸凝思片刻,又是一副恍悟的模样,道,“此人倒算是有些风骨,此次品兰,曹意清就未能将他请来。”
稍稍呷了口茶,二皇子又品读起那本书,笑问道,“你家将军可有说何时来长安?”
“回二殿下,未曾说起。”
“怕不是罢。”二皇子依旧慢条斯理地翻阅手中的书籍,随即又揶揄道,“吾这不受宠的皇子,哪能令任将军的亲卫如此上心。就未曾予将军说说吾的近况?”
“二殿下言重了,小人不敢。”
“下去罢。”可此声却非出自二皇子之口。
亲卫霎时瞪大双眼,如蒙大赦,赶忙回道,“小人告退。”说罢,当即起身,并未有片刻停留,匆匆离去。
登时,阁楼上‘闼闼闼’地走下来一位美妇人,华韵柔美至极,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施施然坐于二皇子身旁,朱唇轻启道,“承熠,何故为难他呢。”
可二皇子放下手中书籍,不疾不徐地跪直身子,拱手拜道,“母妃,儿臣何曾为难。”
“这本诗集,你怕是读了百遍了罢?”淑贵妃从桌案上拿起那本诗集,又拈着兰花指小心翻阅,笑言道,“这位林御史可曾有新书?”
“还未有。”
“可惜!”淑贵妃面露甚为惋惜之状,又禁不住嗔怪道,“承熠为何不放他进来,好让母妃也瞧瞧这名动长安的林御史?”
二皇子缄默良久,稍敛神色,正容道,“儿臣的确想收服他,可绝非易事。”
淑贵妃媚眼中露出一丝寒光,语音倏然冷肃,“如若不能为我儿所用,杀了他倒也无妨。”
“他还有大用处。”二皇子缓缓站起身来,负手在阁楼中踱步几趟,抿唇却欲言又止。
“承熠还有何打算?”
淑贵妃端起二皇子方才所用茶盏,旋即将剩余茶汤一饮而尽。
“过几日便是中秋,母妃若是想见见这林尽染,何不求父皇将他召进宫?”
淑贵妃缓缓起身,捂着嘴媚笑道,“若母妃所言,你父皇皆无有不依,这太子之位岂不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我母子二人,何故如此大费周折。”
“若依父皇对其恩宠,此事定会应下。”
“听你这般说来,母妃倒是更想见上一面。”
淑贵妃稍稍整理衣衫,笑言道,“前阵子,任将军来信,问起林尽染和元瑶的近况,看似对他二人在长安的举动颇为关注呐。”
“儿臣的确也想看看,他会如何解开揽月楼的死局。”
“罢了,打小你就有主意,只是莫要扰了你舅父和任将军的计划。”说罢淑贵妃又体态妖娆的踱步上了阁楼。
二皇子眸色倏地一冷,顿觉胸闷气短,方欲说出的话又咽下喉咙,冷哼一声,旋即步履匆匆地出了阁楼。
今年的中秋较往年,于普通百姓眼中,并无甚异处,可于朝中百官而言,无异于改天换地。
按往例,若是要听曲赏舞,楚帝大可命人将安乐居的歌姬舞伎带入宫中,于麟德殿宴请百官,听曲赏舞。但今年却将这中秋宴安排在了安乐居的‘望仙楼’。
上回在望仙楼宴飨群臣,还得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楚帝即位后的第三年,通常是三年孝期后方能饮酒享乐。这几是成了楚国每位皇帝登基后必做的一件事,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登顶十二层,结发受长生。这十二层是神仙居所,皇帝登顶望仙楼算是博个好彩头。可纵观楚国百年历史,鲜有皇帝二次登顶,但科考之举算得上是开创先河,如今又将酒这等官营之物,缓慢下放到民营,而酒醋同源,醋自然也是这般。诸多举措大有‘藏富于民’之意,故而楚帝登顶望仙楼宴飨群臣,确也招惹不了非议。
自八月初十起,溪园早已由禁军严加看管,而望仙楼从一层至十二层各囤放有十桶水,以备不时之需。而八月十五至八月十六这两日,安乐居拒不接客。
‘听说此次中秋家宴,宴飨群臣是由淑贵妃向陛下建议的。’
‘我还听说,陛下原本只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可为了林御史,生生将品轶降到五品,且允林御史在十二层一同享宴,这该是何等恩德。’
‘毕竟林御史是提出科考的功臣,且看哪位臣子能从八品直接擢升至五品御史的?听闻,沈御史致仕后,就是林御史接任御史大夫。’
······
林尽染方从明园驾车回府,就听到一路上的传闻,不禁苦笑道,“这些谣言究竟是从哪传出来的?”
李时安捂着嘴轻笑道,“可陛下对夫君的确是恩宠,在十二层享宴的几是皇子、贵妃、太师一众人等。”
“时安确定不与我同去?”
“这等场合,时安不便参加。且祖母和二嫂嫂还在府中等着团圆,还是明日你来大将军府接时安罢。”
李时安要回大将军府,而元瑶并不能同去,只得在明园与杨湜绾等人一同过节。自然就仅剩下林尽染在宴后该想着回林府还是直接去大将军府。
‘唏律律’
马车应声停在安乐居门前,林尽染纵身跳下马车,径直前往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