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再听上片刻。”
只闻顾氏低声道,“清风似是犯了癔症,左右都未曾听见那数百鼓声。似是从务本坊而出,要往平康坊而去,嘴里一直念叨着明礼,真是个可怜人。早前听明德说起,清风当真已被赶出林府?”
原清风那日从明月居出来后,也顾不得生死,偏往务本坊而去。一路上,关于自家公子的消息也愈发地多起来,的确与明月居的掌柜说的一般无二。
浑浑噩噩地走到务本坊,敲响林府的大门,可纵使下人识辨出是大公子的书童清风,依旧是将他推出府,不予通传。
清风无奈只得在府门外守候,彼时正值林明礼禁足,苦等良久,林府也未有丝毫的动静。
‘安乐居萧墙上的诗越品越有滋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确当浮一大白。’
‘林御史自诩谪仙临世,某看,丝毫不为过。’
······
府前过往车架、人流直至宵禁前都不曾停歇,直至关门鼓声‘咚咚咚’地响起,一下,两下,三下······似是将清风从无尽的深渊中唤醒。
“是极,是极。安乐居内若有林御史的诗词,公子定会前往,清风只需去安乐居大门外等候就好。”
清风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慌忙站立。可久坐之下又这般匆忙起身,脑袋顿感眩晕,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但清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踩着鼓点步履蹒跚地迈出务本坊。
‘兄台,已近宵禁的时辰,万不可出坊呐。’
清风未曾理会一路上的好心人提醒,嘴唇嗫嚅着,“公子定不会舍下清风,定不会舍下清风······”
鼓声骤停,坊门紧闭。
巡防营卫队将将从朱雀大街而出,就迎上看似得了‘癔症’的清风。二十杖击,未有留情。
幽寂的街道上只听得‘啪啪啪’的声响,清风疼的指甲几是嵌入地里,可依旧忍着剧痛向平康坊爬去,直至彻底晕厥······
可一个书童的生死又有何干系呢?
韦氏眼底原是些许惊诧和惧意,片刻后倏然平静,幽幽道,“明礼心善,从府中支了些银两赠予清风,遣他回家,好生度日。未曾想,清风仍是难舍旧情。实在可惜!”
顾氏听得韦氏这番话不禁蹙眉,此言莫不是说林明礼与清风之间仍是纠缠不清?当初象姑馆之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眼下婚事将近,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罢?
书童一物,可有可无。譬如韦晟就并未有过书童,但其父韦俨就曾拥有,只不过及冠前就早早被韦太师遣离,这等往事,顾氏倒是心中有谱。可林明礼及冠已久,清风仍伴在左右,早已惹来非议,莫不是······
只是刚起这个念头,顾氏心中就已连连否定,巡防营仅听陛下调遣,林尚书哪有这能耐,况且那小书童的确是犯了禁令。不过是巧合,巧合······
韦氏与顾氏这对妯娌说话间,身后那对主仆已无声无息的悄然离去。
未多时,侍女拿着一张纸条,远远地向侍卫行了万福,柔声道,“侍卫大哥,奴婢奉自家小姐之命,有要事告知二位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西岸皆是京中数得上名号的官眷,侍卫自然不敢懈怠,“敢问姑娘是何府的女眷?”
“纸条上有落款,二位皇子一看便知。”
侍卫半信半疑,迟怔片刻,仍是应承下来。
侍女见状,欠身一礼,将纸条放在路边的石块上,又摸出数十文钱压住,遂行色匆匆离去。
“按小姐的意思,已将纸条送去了。”
那小姐浅浅一笑,未有言语,只杏眼透着轻纱,向对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