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礼望着杨湜绾的倩影怔怔出神,她不同于其他女子,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诸如娘亲、府中侍女、还有安乐居的姑娘,都未能像杨湜绾这般,令他如此清晰的铭记这双凤眼、这副嗓音。
‘不过是萍水相逢’,林明礼的耳畔不断地回响起杨湜绾的这句话。不知为何,除却家人与林尽染之外,还有人能令他的心湖泛起涟漪。
“杨湜绾···”林明礼口中不断地念叨这个名字,弟弟不就是想促成自己与她之间的姻缘吗?或许是对杨湜绾这个名字太过熟稔,又或是她与林尽染有些渊源的缘故,否则方才又怎会如此。想到此处,林明礼不禁一声喟叹,默默转身离去。
日色渐晚,暮霞褪尽。
文英殿内灯火如昼,楚帝端坐在御榻上品读林尽染的那册诗集,时而两道浓密清晰的眉向中心一攒,时而又舒展面容,会心一笑。
孙莲英在一旁躬身问询,“陛下还未用晚膳,奴才可要先备些?”
但楚帝的心思几是集中在那册诗集上,并未予他任何反应。孙莲英只得在一旁又轻声唤着‘陛下?陛下?’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近戌时。”
楚帝稍稍点头,可目光仍在手中的诗集上,沉吟道,“那就再等等。”
只话音刚落地,又抬首望向孙莲英,“先备着吧,算着时辰也该来了。”
“谁该来了?”
孙莲英闻言怔忡。早些时候,这京都府尹刚刚来过,回禀城外命案,可至此也未有宣召,哪还有人会在此时进宫。可知迟疑片刻又蓦地恍然,当下能不听宣召就能进文英殿的,除了林御史这位爷还能有谁,旋即屈身告退,准备晚膳。
楚帝不再理会,只将目光又移至诗集上,低声吟诵。
未多时,林尽染果真行色匆匆地踏进文英殿。与寻常不同,今夜可不等孙莲英通传就已火急火燎地入殿。
“臣,拜见陛下。”
楚帝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弧度,也不知是因为猜对林尽染会来,还是说品读到诗集中的佳句。
“起身,一同用膳吧。”
杜子腾既将这桩命案通禀楚帝,自然是早早得了密旨。方才在与那明月居的掌柜闲叙后,杜子腾就将进宫一事告知予他。林尽染自然是心领神会,马不停蹄地就往宫里赶。
楚帝只吃了一口菜肴就已放下玉箸,直接将话题带入重点,“染之认为,林明礼身旁的书童是何人所害?”
“不该是林尚书最有嫌疑吗?”
林尽染见楚帝已动筷,也就不再拘束,今日东奔西跑,实在疲累,趁此时机赶紧吃上几口。
“你且说说。”
林尽染坦然地迎视楚帝的眼睛,“林明礼与其书童的流言不止,眼下又与吴府的婚事将近,若不尽早除去‘祸害’,于这位大公子的名声有百害而无一利;其二,林明礼当下禁足府中,而清风又被他安顿在城外,而此等命案若要传进林明礼的耳朵里,依林尚书的手段,怕是得要大婚之后,此等良机,林尚书又怎会放过。”
楚帝板着脸,拧着眉头说道,“你又何必敷衍朕呢。”
“臣只是做了绝大多数人应当有的判断。”
“若再细细推敲呢?”楚帝低垂下眼帘,眸中的神情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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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余光看向孙莲英,徐徐挪动身子下榻,起身站在他旁侧。
此举倒是令楚帝和孙莲英顿时摸不着头脑。
林尽染的嘴唇翕动,神色淡然道,“细细推敲下,臣以为是陛下指使人杀害清风。”
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孙莲英闻言顿时身子一软,踉跄下险些摔倒,林尽染见状赶忙将他扶稳,好生劝道,“孙公公还得再磨练磨练。”
孙莲英的五官几乎拧巴到一块儿,赶忙伏地一拜,“奴才还是在殿外伺候吧,林御史这话听来实在骇人。”
“不过是个书童,朕杀就杀了。你这奴才,确如染之所言,是该好好磨练。”
楚帝未有辩驳,直直地将此命案揽的自己身上,又抬手示意林尽染坐下,“这可有何说辞?”
“陛下既与林明礼有些渊源,当和林尚书有一般心思。且还得加上一条,这桩命案若未能深究到底,凶犯就只能是林尚书指使,此举未损陛下分毫声誉。”
“听来的确有几分道理。”
孙莲英跪在一旁,缩了缩脖子,打了个激灵。心中暗忖,如此听来这书童之死似乎又与陛下并无干系?可转念一想,即便有关系又如何,‘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的道理还不明白吗?何况又仅是个小小的书童。
“起来吧。”楚帝斜睨一眼孙莲英,没好气地示意他退到一旁。
林尽染莞尔一笑,现下又将先前所述推翻,“但清风违犯宵禁禁令在先,陛下大可令巡防营卫队将其杖杀,何须留他性命。”
清风进城,甚至到务本坊的消息,说未曾进陛下的耳目,林尽染是万万不信,若要杀清风,大可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无须多此一举。若是在林明礼之事上,楚帝与林靖澄的目的俨然别无二致。
楚帝抿嘴一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兴许朕就是想让林卿亲自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