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抚掌轻笑,对此似乎并不意外,连连啧啧称道,“倒真是有趣。染之可会信?”
“温掌柜在回话后当即自裁。”林尽染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淡淡道,“故而,书童清风之死,已然结案。”
然,还得往回拨数个时辰。
彼时,林尽染才将将至京都府衙,而杜子腾已然进宫,回禀这桩命案。
“林某与这位温掌柜闲叙几句,劳烦郝长史在一旁垂听,也好做个见证。”林尽染浅浅一笑,揖手一礼。
杜子腾早在进宫前就已交代长史,得好生伺候这位林御史,凡有所提,无所不依。
郝长史回敬一礼,客套道,“林御史言重了,郝某省的。”
说罢,郝长史从怀中拿出两坨小棉絮,塞入耳中,又遣离一众人等,只在远处静静注视二人的动作。
“温掌柜,可有话要说?”
林尽染淡然落座后,又稍稍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也坐下。
温良拈着兰花指,抚了抚顶上的高髻,语音中甚是不屑道,“妾身戴罪之身,可不敢坐下。”
“戴罪之身,此话何解?”林尽染抿了口手边的茶水,一脸平静地问道。
“清风胸口的匕首···是妾身捅的。”温良展颜一笑,只是这笑容多少有几分瘆人。
但见林尽染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沉寂半晌,温良才问道,“林御史莫非不想知道,妾身为何要杀清风?”
林尽染的笑意深长,“温掌柜似乎还没弄清楚,是谁约林某前来相谈。”
温良的神色猝然一正,未有分毫的戏谑,“林御史莫非不想知晓真相?”
“温掌柜!清风并非林某的书童,要说真相,林明礼才是那个最想知道的人。温掌柜···寻错人了!”说罢,林尽染就要起身,欲招呼长史过来。
温良轻咬红唇,急声道,“林御史,且慢!”
林尽染嗤笑一声,“温掌柜既已招供,命案俨然水落石出,可还有话要说?”
“林御史亲自前来,不就是为了象姑馆之事吗?”
“温掌柜借清风之死,只为告知林某此事?”林尽染的语音一顿,眸色深深的凝视着温良,肃声道,“你觉得这样的消息,林某可会相信?”
“当初谣传太子与林明礼有断袖之癖的人里,有林府二公子林明德!”
林尽染微笑着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案,“温掌柜啊温掌柜,林府二公子构陷当朝太子,污蔑兄长清誉,你未免太高看他了吧?”
“仅有林府二公子,自然不够。”温良抿着红唇,不由地噗嗤一笑,“还有一位,则是当朝三皇子。”
听了他这句话,林尽染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静默片刻后,一声轻叹逸出,“温掌柜且接着说下去。”
“清风是从小将养在大公子身边,本就是娈童,故而林明礼的断袖之癖委实不假。此事本仅有数人知晓,既是能传遍长安城,林御史认为是出自何人之口。”
“尚书令府的家事与林某无关。”
林府这两位公子的过往事迹,林尽染倒也了解几分。林靖澄对长子甚为偏爱,对次子反而是极为冷淡,而林夫人则是恰恰相反。可知晓林明礼的身世后,林尽染对此倒也不奇怪,一来林明礼是有皇室血脉,二来他的生母又未曾教养,林尚书兴许是对长子深感亏欠。故而林明德妒火中烧之下,将兄长断袖之癖的秘辛公之于众也并不稀奇。只是不曾想,三皇子竟也掺和其中。
温良并未有愠色,只是一声慨叹,故作可惜之状,道,“也罢,妾身就说些林御史感兴趣的。当初,明月居内有象姑馆,可至此的公子不过寥寥,多也在前院消遣作乐。直至一日,二公子将林明礼诓至明月居,享用妾身替他精心准备的玉郎。”
说罢,温良睁大眼眸,身子猝然前倾,掩唇轻笑道,“林御史,林明礼自此可是沉沦其中,难以自拔。欢愉之下,他竟还带上豢养的书童清风。啧啧···妾身还得深谢二公子,明月居的象姑馆自有林明礼光顾,可一日胜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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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眉峰一挑,有些不耐烦道,“林明礼的风流韵事,温掌柜倒是说了不少。与太子和三皇子有何干系?”
温良几是笑弯了腰,痛快笑过一番,稍稍喘允气,才徐徐道,“太子乃是储君,哪能随意出宫。况且,永阳坊地处偏僻,又怎会至此寻乐。不过是某日三皇子至明月居,只称是寻林明礼,然则是与二公子在前院享用美人,花前月下。一群庸俗之辈,将皇子车驾当成是太子,果真是有趣!”
“故而是温掌柜散播的谣言?”
“妾身哪敢。”温良抬手抚上高髻,几番摸索下终于摘下金钗,旋即双眸又顺着指尖于钗上轻轻拂过,嗤笑道,“三皇子今日见到妾身可是露了怯,林御史难不成未瞧见?”
“可温掌柜仍未有言明,是何人指使你杀了清风。”
“太子。”
“太子?”林尽染拧着眉头问道,“太子为何要杀清风?”
温良戏谑地一笑,“自然是与这书童争风吃醋!”
可未等片刻,林尽染见这位温掌柜的笑容渐已朦胧,眸色愈发模糊,凄厉地高声呼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妾身可真真未有负卿呐~”
林尽染再欲起身时早已不及,温良的身子轰然倒地,金钗已直直地扎进他的咽喉。
温良自知生命已走到尽头,垂着眼帘,竭尽全力问向林尽染,“敢问···皇帝陛下,欲保全···哪位···皇子?”
温良所言,真真假假也不值得深究。无论三皇子是否真有心参与其中,构陷储君的罪名,岂是他能承担的起。
楚帝听完林尽染所述,冷声一笑,却未有多言,快速地调整完不稳的气息后,方徐徐问道,“染之认为朕···会保全哪位皇子?”
林尽染揖手一礼,语调平稳无波,“臣在文英殿内只谈论国事。”
“朕的家事难道就不算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