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疾风骤雨过后,北镇抚司的诏狱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都堂,牢房都快塞不下了。”一个副千户站在徐恭身后,苦着脸抱怨道。
“告诉兄弟们,每间牢房都给老子塞满了,都特娘的进了诏狱了,还想着一人一个单间嘛?”徐恭大口吃着刚出锅的油条,斜眼看了看不断被押来的犯官,对着那副千户说道。
“是。”副千户应声而去,不久又去而复返。
“有啥事儿你特娘的就不会一次性说完。”徐恭骂道。
那副千户挠挠头,凑过来小声问道:“都堂,那两位毕竟是当朝国公的弟弟,也和其他人关在一起?”
徐恭一拍脑袋,懊恼的说道:“操,你狗日的不说,我差点给忘了。去告诉兄弟们,将那俩单独关押,派几个兄弟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看着,不能出一点事儿。”
徐恭吃完油条,又喝了碗甜豆浆,这才拍了拍肚子,站起身踢了一脚一旁的书记官道:“怎么样,弄完了吗?”
书记官谄媚的一笑,双手将一张纸捧过头顶躬身道:“都堂,全都统计好了。”
“没有错漏?”徐恭拿过一边看一边问道。
“您放心,绝不会有错,小的都核对三遍了。”
……
一个时辰后,武英殿内。
一场小朝会刚刚结束,朱祁镇似乎心情不错,嘴里竟然哼起了后世家乡的《沂蒙山》小调。
“皇爷哼唱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一旁的云儿脸上泛着红晕痴痴的看着皇帝说道。
这时,一个侍卫大步跨进殿中,躬身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徐恭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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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叩见皇上!”
朱祁镇放下手中的茶盏,挥挥手,两个宫女躬身下去。
殿中只有他们君臣二人,朱祁镇这才开口道:“一大早进宫,有事?”
徐恭没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折叠整齐的一份奏疏,双手举过头顶,“陛下,胶州一案京中涉案大小官员,锦衣卫奉命已全部抓捕到案,现全部羁押在诏狱,请您御览!”
朱祁镇没说话,而是点了点面前的御案,徐恭上前将奏疏放下,又小心翼翼的打开摊平,然后退后几步,垂手站好。
朱祁镇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单,就听徐恭开口道:“此案京中上下涉案的官员及顺天府三品官员五人,五品官6人,六七品官十三人。”徐恭顿了顿,继续开口道,“除主犯张輗张軏外,其中户部盐仓检校批验所六人全部涉案,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主事各一人,另外还涉及顺天府的城门税课吏三人。其他的还有兵部、吏部的几名官员。”
“呵!”朱祁镇冷笑,“朕继位三年了,给他们提高了俸禄,居然养了一帮贪得无厌的蛀虫!”
“那帮鞑子使团的人呢?”朱祁镇又问道。
“没有陛下的命令,臣没有动他们,只是派了人盯着他们。”徐恭道。
朱祁镇摸了摸下巴,叹口气道:“不用等肃州的消息了,将这帮人全部抓了,关进……”说到这,朱祁镇顿了顿,想了想道:“找个理由,将他们先关进刑部大牢,不准他们见任何人,看守的人全部换成锦衣卫的人。”
“臣遵旨!”
徐恭等了一会,见皇帝没有下文,开口道:“陛下,臣斗胆问一下,张輗张軏二人……”
朱祁镇皱眉,脸色不善道:“徐恭,你最近的舌头可是有点长啊。”
徐恭身子一抖,冷汗直冒。
“下去吧。”朱祁镇挥了挥手,不悦道。
“是,臣告退。”徐恭一头冷汗的出了武英殿,这时他恰好碰见了往武英殿而来的张辅,张辅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双眼浮肿无神,须发皆白。
“见过英国公。”徐恭见躲不过,赶紧上前几步,行礼道。
张辅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徐恭,拱了拱手,道:“徐大人,忙了一夜?”
徐恭知道张辅没法出宫,却想知道他那两个弟弟的消息,但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徐恭看了看四下无人,探口气道:“哎,昨晚那雨下的有些大,电闪雷鸣的,没完没了。”
其实他是在说,现在是多事之秋,这个案子涉及的人太多,您老就别从我这打听消息了!
张辅想了想,看着依旧阴郁的天空道:“谁说不是呢,好在老天爷可怜天下众生,总有放晴的时候!”
张辅在说那也没办法,好在皇帝没有立刻动杀心,这件事还是等着皇帝裁决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的隐蔽,看似是在聊天气,可是双方想要的信息都已经得到了。
“哦,下官还有事忙,就不陪您聊天了。”徐恭又是躬身,礼数很是周全。
“徐大人请便。”张辅扔下一句话,径直朝武英殿走去。
看着张辅有些佝偻的身躯,徐恭长叹一声,暗道:“位极人臣又如何,功劳在大又如何,在皇权面前,只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