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明乃多事之秋,陛下为国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江西一案虽然有了些眉目,可牵扯甚广,一旦处置不当就有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再说陛下也没说不惩戒那些贪赃枉法之人,你如此咄咄逼问陛下,难道这是为臣子之道吗?”高谷又道。
其实他这是在劝这个李铁头,你急什么,就不能再等等,非要当着众臣的面逼的皇帝下不来台?皇帝下不来台,你们就高兴了?真当这位爷这么好欺负?
朱祁镇暗暗给了高谷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道还得是自己的老师,不管到什么时候心里都是偏向自己的学生。
“高阁老,这等事难道还要调查什么?事实胜于雄辩,淮王勾结粮商,贪墨赈灾钱粮,地方官员为了钱和官位,和这些人沆瀣一气,上下其手,难道不应该严惩吗?”李克己怒道。
“你…无可救药!”高谷见李克己就是块茅厕里的石头,一甩袖子,退了回去。
“陛下,您为什么不说话!”李克己回过头,又跪了下去。
“李克己,朕有个问题问你。”朱祁镇脸色铁青,缓步走下丹樨,站在他面前道。
“陛下请说。”
“自你上任以来,都察院的反贪总局抓了多少贪官?又弹劾了多少大臣不法之事?”朱祁镇冷声道。
“这…陛下,目前反贪总局共抓贪官五人,弹劾不法大臣三人。不过陛下,这和弹劾淮王不法不冲突啊。”
“哼,好一个不冲突。堂堂大明反贪总局,成立快一年了,居然只抓了五个贪官,好大的政绩啊,”朱祁镇冷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官员多如牛毛,你就给朕抓了这么几个贪官?难道说我大明官场如今真的是人人廉洁奉公,都是清官了?!”
说罢,如刀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有些人已经开始额头冒汗了。
“你眼中难道只有淮王不法?还是说你是别有用心?”朱祁镇这话说的很重,也是说给这件事幕后的推手听的,赤裸裸的威胁!
“陛下,您…”李克己还想反驳,只见皇帝一甩龙袍,怒喝道:“传旨,李克己身为左都御史本应纠劾百司,辨别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的耳目风纪,然其到任以来尸位素餐,提督不利,辜负朕的一片简拔之恩,着即降为左佥都御史,罚奉一年,仍暂管都察院。”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十几个跪在地上的御史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搞不懂,皇帝为何突然暴怒,本来是说淮王的事,怎么突然又扯到抓贪官上了呢?还把他们的老大给降了官职。
“陛下,亲王不法,残害百姓,您就真的不管吗?”李克己突然反应过来,冲着走远的皇帝大声喊道。
但是皇帝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走着。
“陛下,您如此纵容藩王,非明君所为啊,您今天的所作所为,史书上会明明白白记录下来的,您难道真的要自污吗?!”
李克己豁出去了,大声喊道。
果然,朱祁镇站定,侧头冷笑一声:“廷杖!”
侯宝会意,一挥手,几个侍卫杀气腾腾的架起李克己就走。
“公公,打多少下?”行刑的侍卫挠头道。
侯宝一滞,是啊,打几下皇帝没说啊,不过他倒是听皇帝不止一次说起这个李克己人不错,官声也好,还是个大清官。
按理说,皇帝没说打几下,那就是一直打下去,可人家是个好官,真要是打死了,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打…十下。”说着,脚尖朝外,意思是意思意思就行,别动真格的。
“砰砰砰,”宫墙的一处拐角,趴在条凳上的李克己被打的惨叫不已。
监刑的侯宝看着须发皆白的李克己暗暗摇头,何必呢,一大把年纪了,非要受着罪,也就是最近皇爷脾气好了点,不然,你这老头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陛下,廷杖打完了。”回到乾清宫,侯宝悄声走进了书房,对着皇帝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祁镇此时气已经消了大半,对侯宝说道:“人呢?”
“呃…奴婢让人用板车把李御史给送回家了。”
朱祁镇点点头,又道:“从内帑拿二百两碎银子,还有些米面粮油肉,给李克己家里送去。”
侯宝一愣,不明白皇帝到底是啥意思,不过还是转身要去办,不料皇帝又开口了:“算了,给他拿一百两吧,给他送多了,他又要上书来烦朕,记得,不要拿锭银,全换成碎银子。”
侯宝一笑道:“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