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开封府的官道上,一辆稍显寒酸的马车,正缓慢的朝南而行。
道路两旁的农田里,不时能看见顶风冒雪出来整翻土地的百姓。
“停车!”
随即,车厢里挤出了一个如肉球般的胖子。
没错,这胖子就是朱祁镇身边的大太监,侯宝。
入宫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二次独自出宫,第一次是奉皇帝旨意去兰州;而这一次,他却是回河南南阳寻亲,同时他还有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奉皇帝之命沿途探查河南各地方关于土地改革开展的情况。
侯宝裹着一身厚厚的粗布棉衣,活像个狗熊一般,走向了官道一侧的地里。
“大爷,这寒冬腊月的,又是年关,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翻整农田啊?”侯宝走到地头,对一个蹲在田埂休息的老头问道。
老头回过头看了看侯宝,见他身边站着的几个膀大腰圆的随从,有些警惕的说道:“客从哪里来啊?”
侯宝一笑,拿出身上的酒囊自己喝了一口,笑呵呵的说道:“大爷,您别害怕,我们从北直隶来的粮商,这不是听说今年河南大熟,想趁着年关来收些粮食,贩回去卖。”
老头一听是过路的粮商,又打量了一番侯宝,见侯宝不似坏人,这才放下心来。
“来,大爷,天冷,喝一口暖暖身子。”侯宝将酒囊递了过去。
老头也不客气,接过去闻了闻,“呵,老黄酒啊,这可是稀罕物。”
说罢,咕咚咕咚的猛灌了几口,又长出了一口气,古铜色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还似乎意犹未尽道:“好酒,好酒啊,这酒俺还是几年前在刘员外家的喜宴上见过呢,只可惜那都是贵人们喝的,俺就闻了闻味。”
“呵呵,那这壶酒小可就送您了。”侯宝笑道。
“这…这咋行能,”老头一边拒绝,可手却很诚实,将酒囊直接揣进了怀里,“那我就这些后生你了。”
“哎,你刚才问俺啥?”既喝又拿的,老头态度明显好多了,笑问。
“哦对,”老头不等侯宝开口,“一看你这后生就是个富贵人,没种过地,”
说着,他指了指眼前新翻的几陇地又道:“今冬雪大,这几天又冷,趁着天寒,俺们翻翻地,可以把地里的虫子给冻死,明年啊,好有个好收成哩。”
侯宝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又道:“大爷,这地可是您家的吧?”
老头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来了精神笑道:“不是自家地,谁这么大冷天的闲的吗,出来干活,那不是找罪受吗!哈哈。”
侯宝往老头身边凑了凑,努力了几次,终于蹲了下去,又道:“大爷,我听说朝廷这一年多把地都分给了老百姓,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你看,这块地,啊还有那块靠着河边的那块肥田,都是俺们家的,以前啊,想都不敢想哦。”老头说着,从怀中掏出酒囊,想再喝上一口,看侯宝正看着他,尴尬的一笑,又将酒囊揣了回去,“原来啊,这一大片沿河的肥地,都是刘员外家的。”
说道这,老头眼冒怒气又道:“这个鳖孙,咦,坏的很呐,谁家要是租了他家的地,那就跟借了印子钱一样,租子是翻着滚的往上长,俺们撅着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年,到头来还倒欠他的,你说有天理吗?”
“那后来呢?”侯宝问道。
“后来?”老头哈哈一笑,“后来这不皇帝老子派大兵把那鳖孙一家杀的杀,蹲大牢的蹲大牢,然后不仅给俺们分了地,还分了耕牛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