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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烨运气时好时坏。
老乔一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风浪，齐烨头一次远航就遇到了。
一辈子没遇到的风浪，竟然没让金甲号沉不说，金甲号又扬帆起航了，老乔都觉得太他娘的神奇了。
这一次老乔学聪明了，海图不离手，专门沿着靠近海岛的深海区域航行，也没人催了。
史恭等一群旱鸭子，晚上睡觉都容易被“海浪”给拍醒，当时那一幕幕，终身难忘，都成心理阴影了。
又航行了正好十二日，全程风平浪静，大家终于到了目的地，瀛岛南岸，鹿川海域。
夜，子时一刻，天地静谧。
金甲号如黑暗中慢慢显露狰狞獠牙的海上幽灵，悄声无息的进入了浅海区域。
与此同时，鹿儿山，一处熊洞之中，周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破烂的黑袍处处漏风，卷刃的长刀如同锯齿一样。
周宝紧紧咬着牙，随着嘎嘣几声，扭曲的胳膊恢复了正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谭敬宗抓起一把雪，覆盖在了周宝关节红肿之处。
“二十六人，还穿了甲胄，是官军，山下的瀛贼越来越多，兄弟们怕是时日无多了。”
谭敬宗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刚刚带着三十多名舟师军伍宰了二十多个搜山的瀛贼，旧伤未愈又增新伤，不是什么大伤，只是多日来无法休息，身体也彻底熬到了极限。
熊洞内外，如残兵败将，司卫、舟师军伍，不足三百人，多是伤兵。
一名司卫跑了进来：“宝哥，谭将军，去山巅吧，山下已有上千贼人了，别处还有，离着也就二十里，天亮就会上山。”
“兄弟们多日滴米未进，跑不动了，与其上山活活饿死冻死，不如剩下些力气多杀几个瀛贼。”
谭敬宗从周宝身后拿过了几个包袱：“兄弟，活下来，扮一次野人，待咱大康大军来了，将这些包袱中的山川地理图，交给他们。”
周宝摇了摇头，略微活动活动胳膊：“这本就是你的差事，兄弟我是司卫，是我家殿下的亲军，做野人苟活，弱了我家殿下的威风。”
谭敬宗已不是第一次劝说了，奈何包括周宝等司卫从未动摇过。
这群司卫们是骄傲的，他们宁可骄傲的死，不愿丢人的活。
本不是丢人的事，也不算是苟且偷生，可在司卫的心中，这就是丢人，丢齐烨的人。
舟师军伍来了近万人，兵分四路，船为四支，前后十一日，毁了近乎四方船军的所有船坞与造船厂。
再看舟师所乘坐的战船，一艘不剩，四支舟师军伍，两支全军覆没，一支下落不明，还有一支人数最多，也就是谭敬宗这群人，十不存一。
现在被困鹿儿山，瀛贼组织了大量人手搜山，一二人、二三人躲过去，倒是可能，可要是数十人，哪怕十几人躲过去，很难，极难。
周宝等司卫，觉得活下来就很丢人，其他舟师军伍全部战死了，只有他们这些司卫，或是某个司卫活下来了，没脸，活下来也挺不起胸抬不起头来。
值得一提的是，谭敬宗跟着舟师军伍过来，身负重任，算是潜伏在瀛岛，将瀛岛这边的情况，情报，全部记录下来，将来一旦真的彻底开战了，这些极有价值的情报还需要潜伏之人交给康军。
只不过谭敬宗有些腻了，不想当野人了，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宁可多杀几个瀛贼战死，也不愿独活潜伏。
“叫二牛丢一次人吧。”
谭敬宗说服不了周宝，周宝也懒得说服谭敬宗，叫来了一个司卫。
“二牛他猎户出身，当初跟着我家殿下去山林还被殿下夸奖过是山中好手，他能活下来的，包袱交给他。”
二牛张了张嘴，想拒绝，被周宝狠狠瞪了一眼。
“那便定了，活下来一人，将来也少死不少人。”
了却了心事，谭敬宗靠在了周宝的旁边，静静地歇息着。
每个人都沉默着，瀛岛的冬，冷入骨，密林遮不住山风，洞穴存不住暖意，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疲惫至极。
血淋淋的熊皮包裹着弥留之际的舟师军伍，气若游丝。
熊血喂给了昏迷过去的司卫。
味甘微温熊肉，早已被众人分食过。
“从军，悔吗。”
熊洞内传出了轻轻的询问声，不知出于哪个军伍之口，也不知是梦中呢喃，还是问着谁。
“不悔，要说悔，悔的晚了。”
周宝咧嘴露出了笑容：“悔的晚，悔的遇到我家殿下晚了，恨呐，恨要是与兄弟们降生就给殿下当司卫多好。”
几名司卫都露出了笑容，点头表示附和。
“羡煞兄弟们。”
谭敬宗也笑了：“俸禄多不说，那长刀无一不是出自墨家钜子之手，黑袍内是软甲，刀枪不入，手弩比之长弓，啧啧啧，长弓就应撅了，就你们司卫这一身行头，没五十贯下不来，能换多少良田。”
一群舟师军伍们也笑骂了起来，羡慕司卫们运气好，给齐烨当差。
笑着，骂着，说着，气氛又变的压抑了起来。
被熊皮中包裹的舟师军伍，早已是面无血色，出气多进气少，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