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妇如同泥塑菩萨一般坐着,紧握缰绳。
这一刻,齐烨突然觉得内心极为宁静,难得的宁静,令他无比享受的宁静。
齐烨沉默着,季渃嫣也沉默着,嘴唇轻轻抿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困惑着什么。
鬼使神差的,齐烨问道:“你刚刚在车厢里问我们还要不要成婚,对吗。”
“是的,我问你,并非是想嫁你,我依旧讨厌着你,可我不喜欢旁人讨厌我,因此我才会问你。”
齐烨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太抱歉了,我也不想和你成婚。”
“你骗人。”
季渃嫣噗嗤一声笑了:“你每次见我时都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从未见过像我这般美丽的女子吧。”
齐烨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你双腿明明那么长…不是,明明健全,为什么京中会有传言说你双腿有疾?”
“因为我懒呀。”季渃嫣笑吟吟的说道:“出行时我都会乘轿或是乘车,府里又大,我便寻手艺高超的工匠打制了一架座车,坐在上面就无需走路了,入府拜访爹爹的人见了我坐在座车上,久而久之便误以为我双腿有疾。”
齐烨诧异极了:“那你怎么不去澄清?”
“因为我懒呀。”
“什么意思?”
“懒得澄清。”
齐烨:“…”
季渃嫣嘻嘻一笑:“我与你不同,我不澄清是因懒,双腿亦无疾,只有丑的人才会介意别人说他丑,你不澄清,是因你本就整日往返于花丛之中。”
“说你呢,别老扯上我。”
“不过也不止是因为懒,还因我太过美艳。”
季渃嫣捋了捋如云一般的秀发:“即便信了坊间传言以为我双腿有疾,京中也满是不知所谓的公子哥前来府中求亲,好是令人心烦,倘若我澄清了,岂不是求亲的人要从太子少师府排到了城外。”
齐烨长长的叹了口气,因为无法讥讽,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谁这是事实呢,人家有吹牛B的资本。
季渃嫣一副幽怨的模样:“平日里我鲜少抛头露面,性子又内向…”
“快歇息会,你内向你穿丁字…不是,你内向你带着火油和兵刃大半夜跑出来杀人?”
“我不杀她,她便会叫我季府满门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杀人对你来说如此轻松?”
“杀想要加害于我季渃嫣所在乎之人,正是如此轻松。”
季渃嫣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杀气腾腾:“莫说青鸟姨娘,哪怕是京中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若皆要害我季家,我季渃嫣就是屠了京城又有何妨。”
齐烨无法反驳,微微点了点头,是啊,易地而处,自己也会如此杀伐果断。
季渃嫣轻声问道:“你不想叫我杀人?”
“这不废话吗。”
“你可想好了,留了她的性命,官粮一案会越查越深,如泥潭深陷无法自拔,到时你齐烨想要抽身自救怕是为时已晚。”
齐烨神情微变:“什么意思?”
“即便你查个水落石出,也无法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季渃嫣迎上了齐烨的目光:“杀了游飞鸾,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你可交差,剩下的交于宫中决断便好,不会引火烧身,若不杀,你与姓卓的那小子就要深查,查了水落石出后,朝廷定会颜面大失,陛下已有退位让贤之意,如此时机以陛下的性子断然不会大张旗鼓将这些贼人明正典刑。”
齐烨似懂非懂。
贪墨官粮这个事成为了常态,涉及到了多个衙署,一旦曝光的话就会成为一桩大大的丑闻。
天子想要退位叫太子接班,求的就是一个“稳”字,所以很有可能不会高调处理。
“你的意思是说,天子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陛下只是思虑更多,或是顾虑更多,无论何事都比不上太子顺利接位重要。”
齐烨猛皱眉头:“那就容忍这群王八蛋继续害民?”
“非是容忍,而是暂且叫这些贼人多活一些时日罢了。”
“草。”
齐烨骂了一声娘,心里如同堵着一块大石一样。
天子禅让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今年年底能让太子顺利接班都算快的了,这就是说,马存仁那群王八蛋还会逍遥自在大半年。
季渃嫣突然问道:“你心中不快吗?”
“废话。”齐烨骂道:“他们多活一天,我就容易多失眠一天!”
“好。”
季渃嫣再次展露出了笑容:“那我帮你。”
“帮我?”
“是呀,我帮你,帮你除掉他们,不过却不是以以贪墨官粮之事。”
齐烨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我困啦,明日我去你府中寻你。”
一语落毕,季渃嫣转身就钻入了车厢之中,进去后还将厢门给反锁了。
“自己走回去吧,你才是残疾,活该!”
伸出脑袋嘲讽一句,季渃嫣笑的花枝乱颤。
健妇一抖缰绳,马车扬长而去,留下齐烨与刘旺二人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马车真的消失在了浓浓月色之中,刘旺看向齐烨,口气不太确定。
“少爷,您是不是被耍了?”
“额…你不懂。”齐烨强装镇定:“她就是和我撒娇呢?”
刘旺望着消失在浓浓月色之中的马车:“那…那她什么时候能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