赟乘泰望向齐烨,淡淡的说道:“这一路赶来,老夫与车厢之内如坐针毡,马牌,是良律,起于百姓,利于百姓,若是施于京,施于天下,律成政,更是良政,奈何…”
摇了摇头,赟乘泰自嘲一笑:“律,不得成政,马照,也不得施行,若是世子殿下心中不服,那老夫便走上几圈,逛上一逛,寻些错处,挑些弊端,再告知你应封停此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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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烨眉头猛皱,沉默了半晌,拱了拱手:“宫中?”
“宫中。”
“为何?”
“朝廷。”
“朝廷?”
“百官,宫中。”
“学生懂了,君臣都不支持。”
齐烨也懒得装了,如同泄了气充气娘们,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木板上,双目无神。
这还是段平第一次见到齐烨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行,到底还是开了口。
“下官…下官斗胆,敢问老大人,既是良律,为何不可。”
其实段平心里和明镜似的,之所以多此一举去问,只是想让齐烨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开天下粮仓,施于天下百姓,是良政,为何不施?”
赟乘泰淡淡的开了口,不答反问:“军伍厮杀战阵,九死无悔,为何不得厚禄,为何营中粗茶淡饭,为何朝廷不将钱财统统用于军伍身上?”
“天下百姓皆是目不识丁,为何朝廷不下政令,要我大康百姓去识文断字?”
“京中贪…天下贪官污吏何其之多,为何朝廷不下政令,以严律惩之,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一连四个问题,老段不吭声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齐烨的想法太过理想,理想主义者,或者说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赟乘泰呢,这位户部尚书在朝堂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很现实,不是人很现实,是看待问题很现实,知道办一件事,一件和许多人有关的事多么多么的难。
天下就是这样,有人受益,就有人吃亏,如果吃亏的人因为吃亏所造成的影响和后果,远远超出受益之人能带来的益处,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不要去做!
“京中,只有京中!”
齐烨突然开了口,站起身满面哀求之色:“老大人,只有京中,成吗,就当学生求您了,您和宫中说说,和百官说说。”
赟乘泰微微皱眉:“殿下为何如此执着此事?”
“因为…因为…因为学生今日早上来的时候,去了医馆,医馆说…说…”
“说什么?”
齐烨垂下了头,段平无声叹息了一口:“医馆的郎中说,最不愿救治的便是被马撞伤的百姓,救,也要暗地里救。”
“为何?”
“若是救了,闹开了,撞伤百姓之人便会矢口否认,最终只得取医馆证言,取了,行凶者便会寻医馆的麻烦,百般威胁,取不了,苦主亦会怨恨医馆。”
看了眼齐烨,段平接着开口说道:“半月前,幽城守备府千金的马车撞了个女娃,六岁,堪堪六岁,小小年纪,面目全非。”
“齐烨。”
没有口呼“世子殿下”,而是直接叫的名。
赟乘泰正色道:“老夫应了你,此事若是属实,五日内,幽城守备府马夫必下刑部大狱,若是他那刁蛮之女亦在车中,同罪。”
“我要的不是这个。”
齐烨摇了摇头,随即指向出口处,笑了,笑的很是戏谑。
“所以,朝堂是这个鸟样,所以,天下是这个鸟样,赟乘泰,你一定很感动吧,感动自己很正义,驱小害舍大义,取小德言大义,赟乘泰,你他妈就是个笑话,慢走,不送!”
“你…”
赟乘泰勃然大怒,准确的说是又羞又怒,着实没想到齐烨如此油盐不进。
“好,言尽于此,老夫告…”
“辞”字还没说完,刘旺跑了过来,乐呵呵的,手里拿着个册子。
“少爷,成了成了,刚从京兆府…”
也是话没说完,见到赟乘泰在,旺仔不认识,不过认识官袍,知道这是个尚书。
齐烨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了?”
“成了,六十二人,报…报,对,您说的是报名费,报名费是十二贯,一共七百余贯,京中有马的少说千来个,这便八千四百贯,还有您说的养…养路费,一年两贯多钱,又是五千多贯,还有考马费、车马税等,往少了算,一年便可平白无故得了三万余贯,诶呦呦,京中就三万余贯,倘若天下各道皆是如此,一年少说二三百万贯。”
“算少了,少了很多,不过也没什么意义了。”
齐烨头都不抬:“走吧,吃饭去了。”
“慢着!”
赟乘泰瞠目结舌:“慢着慢着,你二人刚刚…刚刚说…说的是夺骚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