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金狼王与那些头人、首领,还有其家眷,老弱妇孺,不下两千人,皆被…皆被,总之,偌大的一片草满水润之地,你爹去了后,可谓沦为人间炼狱,水源,皆被投了毒,草场,付之一炬,牛羊,统统宰杀投入河中,据你爹麾下校尉所言,无论死活,无论人畜,皆被枭首,皆是如此。”
齐烨眼睛瞪到了极致:“所以宫中才隐瞒了消息,也无人知道是我爹深入草原进行了这种类似斩首行动的战役?!”
“想前朝时凉戎游骑兵数次入关,我汉家子民何等的凄惨,女子无不被凌辱,孩童,无不被掳走,壮丁,皆被砍去双手,老弱,无不被挖去双目。”
康骁叹了口气:“幽王,不过是血债血偿罢了,可士林,可读书人,可朝臣,会如何评价,因此,此事才无人得知。”
齐烨低下头,久久无言。
对待敌人,就应该以更凶狠的方式去反击,可很多时候,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比敌人更加可恨。
“幽王深入草原一战,为我大康搏得了喘息之机。”
“因此宫中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我?”
“错,前朝时,父皇举旗,天下大乱,南关诸部亦要趁虚而入,你可知为何没了下文?”
“为什么?”
“太子少师府季家满门,当初在南地逃亡,正是你爹搭救,此事你是知晓的吧。”
“这事我知道。”
齐烨点了点头,也就是因为这事,老季才想将大长腿嫁给自己。
“季家人只知幽王是去南地营救他们,却不知搭救他们之前,你爹出了关,只带数百随从。”
“出关?”齐烨迷糊了:“出哪个关。”
“南关,也正是因为你爹出了南关,南关诸部才按兵不动,直至父皇登基为帝后,南关诸部头领想要再次集结时已是为时过晚,至于你爹如何说服那些番蛮,孤不知,孤只知若没有幽王,南关必然用兵。”
不等齐烨惊讶出声,康骁望向西侧,好似要穿透黑夜,穿透万物看到西关,看到大营之中,大帐之中,看到那百战未有一败的大康军神。
“幽王去了西关后,世人皆知西域联军再无叩关之事,西关也是风平浪静多年,殊不知,幽王数次出关,光是宫中知晓就有十七次,这十七次,幽王不知带着精锐屠灭了多少西域部落、小国,若非如此,西域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岂会隐忍至今。”
“殿下是说…”
齐烨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东、南、西、北四大副本,老爹,足足打穿了三个?!
“与幽王战功相比,与我大康倚仗相比,与我天家倚仗相比,你这幽王府世子在京中闯下的祸事,又算得了什么。”
齐烨满面震惊之色。
他光知道老爹应该很猛,只是没想到猛的一塌糊涂。
“幽王,也是孤最敬仰之人,提及过了幽王,便说父皇。”
康骁苦笑道:“父皇,并不在乎龙椅,不在乎身上所穿的龙袍。”
齐烨没吭声。
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传出退位的风声。
可经历好多事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想的也未必对。
“可父皇,在乎的是外朝,在乎的是天下人,在乎是否敬畏龙椅,敬畏他身上所穿的龙袍。”
望着齐烨,康骁面色复杂:“父皇,是天子,是皇帝,是天下共主,国朝,不能没有幽王,可江山,却并非只靠幽王便能千秋万代,莫说千秋万代,便是一朝一代,也不是靠将士、靠刀子、靠尸山血海稳住的。”
叹了口气,康骁的语气满是疲惫与无奈。
“宫中,何尝不想严惩贪官污吏,父皇,何尝不想如当年军中那般杀伐果断,奖惩分明,可朝廷,国朝,不是军中,不是战阵,牵一发而动全身,放眼朝堂,多少臣子出自世家,放眼天下,多少世家把持各州各府官场,士林,又都以各地豪族世家为马首是瞻,天下良田无数,其中过半,不,其中九成皆是世家名下,田地,便是百姓的天,百姓的地,百姓的命根子,天、地、命根子,都在世家手中,这些百姓,是会听朝廷的话,还是世家的话?”
“是啊。”
这次轮到齐烨叹气了,摇头苦笑:“世家之害,胜过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