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没吭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皱皱巴巴的,很薄,似乎信封里只有一张纸,双手呈上。
文德连忙走下来,接过了信件。
老六下意识站起身:“幽王写给朕的?”
陈渊:“是。”
老六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件,群臣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齐齐望着天子。
信封里果然只有一张纸,内容似乎是很少。
老六定睛一看,老脸猛的红了,红的和什么似的。
紧接着,老六骂人了,没听到骂的是什么,反正是骂人了,也不知是骂谁。
骂着骂着,老六的脸又红了,只是不是那种羞愧的红,而是激动的红。
足足过了许久,天子放下信件朗声大笑。
笑声愈发的大,笑的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笑的群臣莫名其妙。
笑了许久许久,老六终于止住了笑声,深吸了一口气,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西关,无恙。
这四个字,根本无法让群臣们彻底放下心。
老六没说信件内容,只是看向陈渊:“去吧,禁卫会带着你等出京去南庄,寻你家少爷。”
你家少爷这句话,很是令人耐人寻味。
陈渊是齐怀武的亲随,却也有着军职,就是去寻,也是寻王府世子,而非“少爷”,让有着朝廷军职的校尉,去寻少爷,可以理解为这些人是王府私军。
群臣倒是不在意这个,而是困惑不解的看向老六,天子的模样,似乎已经全然不担心西关了。
陈渊施了礼,转身离开,从进殿到离开,看都没看过群臣一眼,甚至就连上前询问的孙功都没搭理。
“西关无恙,好,无恙,无恙就好。”
老六吐出了一口大大的浊气:“议西域盟约一事吧,无需担忧西关。”
熊思贤急急走了出来:“莫非幽王知晓逆贼于凤楠所言皆是诓骗?”
“倒也不是。”老六微微一笑:“于凤楠去了西关,幽王是有怀疑不假,只是怀疑的并非是朕,并非是宫中。”
“那是…”
“朝廷,幽王怀疑朝廷欲加害齐烨。”
话音一落,群臣不少人脸都白了,赟乘泰强压着怒意叫道:“陛下何出此言,那于凤楠岂能代表朝廷,朝廷又何时胆敢加害…朝廷又何时会加害世子殿下!”
这也就是老六是天子,但凡是太子,大家早就骂了,会不会说话,不会就闭嘴,什么叫朝廷加害齐烨?
“总之这信…幽王言,若朝廷想要收回兵权,兵部派人去要回兵符就是,他也会入京卸下大帅之位,旁的,他不认,只认兵部的令。”
兵部将领们面色复杂,真心觉得幽王太抬举他们了,幽王认,他们可不敢让幽王认。
“不见兵部的人,他自不会卸下大帅之职,朝廷既有所怀疑,他认罪就是,无任何借口,若朝廷愿叫他戴罪立功,他就继续担着这西关大帅之职将功补过。”
老六这话一出口,群臣的脸也开始发红了,有着万千的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满心古怪诡异之感。
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瞅瞅,瞅瞅这俩词用的,磕碜谁呢搁这。
都知道,信里绝对不是这么写的,八成,齐怀武早就知道于凤楠是忽悠他的。
只有扫了一眼信件内容的文德知道,信里根本没提于凤楠,只是寥寥几语罢了。
大致意思就是齐怀武问老六,这皇帝是怎么当的,不行赶紧退位吧,别打肿脸充胖子,真是干不了的话去西关找他玩去,西域还有剩下几个国家侥幸残存于世,他可以带着老六出关过过手瘾,仅此而已。
信,是私人信件,正反面。
正面,问老六这皇帝能不能当。
背面,恭敬至极,自称为“臣”,敬称老六为天子,臣惶恐等等等等。
文德也好,老六也罢,刚刚都捏着冷汗。
信分两面,若看,只能看一面,要么,看正面,要么,看背面,康止戈,是选以老六的身份看正面,还是以天子的身份看背面,他自己选!
老六,自然是知道如何选,如何看的,齐怀武连信纸都懒得多用一张,足以说明了很多事。
也就是这时,老六和文德都反应过来了一件事,一件一直以来下意识忽略的事。
以齐怀武的性子,岂会不和京中往来,岂能不知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又岂会不时时刻刻派人在京中关注着齐烨。
说不定,这大殿之中就有齐怀武的人,就有时刻关注着齐烨并将信息传到西关的人。
现在明白了,齐怀武之所以放于凤楠活着回京,不过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懒得隐瞒西域诸国险些被团灭的事实罢了。
不由得,天子和文德都看向了大殿之外,看向了西侧方向。
或许这时候,齐怀武正在如往常那般,以看傻子、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目光,遥望着京城方向,满面的不屑,满面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