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饮酒,已是微醺。
这一刻开始,完全可以说是彻底代表了朝廷的齐烨,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过身,如同踩在云端一样,双腿有些轻飘飘的,走向了帐中。
只有旺仔跟了上去,只有他一人。
除了折冲府的将士们外,其他人都理解,理解齐烨的这种情绪波动,这种欣慰,这种感激。
齐烨,这位总是没正经样子的王府世子,哪怕就连嬉笑怒骂时,也从未掩饰过对瀛贼的恨。
离京赶赴东海,齐烨也做好了老在东海的准备,死在东海的准备。
他要做一个先行者,做一个揭露者,用自己的血,自己的生命告知同胞们,瀛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畜生种族。
离开南庄,在风雪中进入马车赶赴东海,那一刻,齐烨心中无比是失望的,对宫中失望,对朝廷失望。
他只带了一些钱,带了几块腰牌,以及一些心腹罢了,仅此而已。
只带着这些,寒风瑟瑟,跋山涉水,前往东海。
齐烨只是失望,没有恨。
因他知道若自己是朝廷重臣,若自己是天子,若自己不知这群瀛贼昨日干了些什么,今日正在干什么,明日会准备干什么,他也不会同意举全国之力对瀛岛开战。
一切的失望,都一扫而空了。
齐烨,获得了宫中的支持,朝廷的支持,各部衙署,三省六部九寺的支持,一切的支持。
是啊,京中是该支持,齐家父子为国朝付出了太多,一对最不将皇权当回事,对皇权最没什么敬畏之心的父子二人,却是开国以来为国朝打下最多疆土,也是唯一为国朝打下偌大疆土的父子二人。
老太监带着禁卫走了,他们还要去东海三道,去沿途每一处大营,每一处折冲府,宣布代表京中代表国朝的新玩家,入场了。
“少爷。”
旺仔露出了憨笑,叫了一声少爷,只是叫了一声少爷,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老六,不,陛下,我大康皇帝陛下,还有太子殿下,熊大人,周大人,朝堂上的每一位大人。”
齐烨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坐在帐中角落,蜷缩着双腿,双眼有些红润。
两世为人,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年轻人,一个算不得绝顶聪明的选择性愤青罢了。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如同黑暗中前行,正当茫然不知如何踏出下一步时,身后亮起了火光,那是一张张如同兄长般的面孔。
他们高举着火把,微微笑着,为齐烨照亮前路。
他们是天子,是太子,是诸衙官员,高举着火把,虽是无法为齐烨探行远方,却愿拼尽全力举着火把,令火光为齐烨照耀出最远的距离,驱散着最浓厚的黑暗。
“少爷,这是您应得的。”
旺仔蹲在了齐烨的身边:“小的为您开心,您就像是边军,像将士,像每一名军伍,您为国朝出生入死,国朝也要令您无后顾之忧。”
侧目望着齐烨,旺仔突然说了句从未说过,也不应说的话。
“小的一定会让您活着回到京中,您回去后,会有更多的军伍如您这般,为国朝出生入死,国朝令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二人对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又同时露出了笑容。
成熟,有时并未因年纪或是阅历,真正令人成熟的,是责任,当你我不去再逃避责任时,正是迈向成熟的第一步。
阿卓走了进来:“禁卫们走了。”
齐烨哑然失笑,都忘记问这老太监叫什么了,毕竟给人家折腾的不轻。
“那老太监想着讨好你,说要留在营中几日伺候你,让我赶走了,叫他速去东海各营宣旨。
“也好,早点过去通知,咱们也好早点做一下东海三道形势的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