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灯光让白无一一时眯起了眼,但他还是尽可能冷静地安抚了一下玛丽,随后,眼前首先出现的,是一张丑陋到了极致的臃肿猪脸,而下一秒,这巨大的猪脸抽搐着、一点点向斜后方倒去,而在那之后被让出的空间赫然出现的……
是一束茂密的苍白康乃馨。
“……您很紧张啊,白先生,不过……嗯,刚刚太黑了我看不清状况,您为什么在我接近的时候紧张感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呢?难道我给您太大压力了吗?”
依然是那种苍老却沉稳至极的语调,依然那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苍白的康乃馨将手很随意地拎在刚刚倒下的、还穿着一身棕色大衣的猪头人后颈上,不见来源的“目光”却死死定格在依然僵硬保持持矛姿势的白无一脸上。
那苍白的花蕊上,鲜明地沾染了些许黑红之物,至于来源,大概是现在也轻轻撩拨着花蕊的、那只苍老的手掌。
“不、不……肚子,好疼……我不是,野猪……救……”
“哎,呻吟声可真够可怕的,真不知道这场混乱什么时候能结束。”
被抓住的“野猪”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老康乃馨对此视若无睹……不,那应当是当真就没有能感知到吧,那一句句明确的、凄惨的人声,似乎落入他的双耳里,便完全成了不带丝毫意义的野兽之声,除了将老康乃馨的注意力终于从白无一脸上转移以外,没有丝毫唤起对方的怜悯,恰恰相反……
“我记得……嗯……”
这惨叫,让那苍白的康乃馨,从白大褂中掏出了一枚奇怪的东西。
若是过去的白无一,大概会对那十分纤细的金属物品感到困惑吧,但他已经从柯雪那边学到了一些医学知识,于是一下便认出了那是一把锥子,用于一些精密的外科手术,比如口腔科手术、骨科手术,还有……
臭名昭着的额叶切除手术,也便是使用这样的工具的。
碰!
只一瞬间,一声。
锋利的锥尖刺破了那野猪的后颈,然后轻轻挠动着,其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这一系列行动显然并非摧毁额叶,而是破坏大脑与躯壳最紧密也是唯一的联系处……脊髓,让痛苦的猎物依然神智清醒,却瞬间失去一切行动能力的一种常见实验生物处理法。
哪怕被剧毒的乌头花沾染、亦未能第一时间及时丧命的野猪整个面孔瞬间松弛,所露出的表情,正是与下方餐厅木桌上同类所相似的,当它彻底安静下来的一瞬,老康乃馨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其扔到一边,再一次看向白无一。
“嗯,瞳孔未有变化、呼吸频率稍微变快、嘴唇紧抿,果然,白先生并不惊讶,虽然紧张,但是不惊讶,也不恐惧,你一定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场景了。”
“……只是打死一头野猪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是。”
蒂奇纳·怀尔特用毛巾收起还沾着一小丝血迹的钢锥,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但是这种形式,还蛮少见的不是?破坏脊髓法一般用于……”
“对青蛙和兔子进行解剖的时候,的确,很少有人把它用在打猎的情况,但光是有这么多野猪突然跑进庄园里面就够我惊吓完了,要是看到什么都愣住,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白无一缓缓放下了木矛,将玛丽死死挡在自己身后,似乎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何况下面那副场景就够劲爆了,怀尔特先生,是您,猎杀了那么多头野猪吗?”
“不。”
怀尔特将放在白无一身上的目光很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跟着他一起往前走,苍老的声音从花蕊中一点点传出:
“那些是查理他们搬回来的战利品,也就是说,应该是你们这些客人猎杀的猎物才对,白先生不觉得里面有一些熟面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