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京西郊有座逸山,山上早晚有浮云缭绕、林木葱茂、鸟语花香、静谧自在。
如逸山这般少有猛兽出没的所在,自是备受喜好游山玩水之人青睐,比如山顶上就有一处木屋,那木屋不如京城屋舍华美,然它恰恰与翠林修竹和谐融为一体。
木屋并无牌匾,也无特定称号,数年前,它乃是一位少年的居所。
少年本是贵族少爷,只因有人诬他天生煞命,父亲小妾待产的数月间,他便独自住在逸山上。
一则,不在家中能免去许多是非。
二则,他不善遣词造句,为了将所见所闻讲给心里在意的姑娘听,他要潜心习画。
昔日的少年已许久不曾踏足逸山,逸山之顶的木屋空置多年,直到近日,结了蛛网的铁锁重新被一中年男子打开。
一晃,中年男子已在木屋内栖身半月之久。
男子名叫王三,他本是已被朝廷剿灭的虎头寨的二当家。
三年前,新帝所派兵马浩荡上山时,因他恰好奉大当家之命带着三个喽啰外出寻酒,堪堪躲过一劫。
虎头寨是他赖以生存之地,新帝烧毁他的家园,杀掉他的数百弟兄,这笔血债若不能讨回,他必将死不瞑目。
虎头寨本在并州地界,没了虎头寨,那三个小喽啰不敢与朝廷作对,各自重新做人,下山讨生活去了。三年来,王三自己也更名换姓,做过力气活,做过屠夫,在酒馆打过杂,怎奈时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他对虎头寨的感情比那几个小喽啰深,他做不到如他们一般真正过起寻常百姓般的日子,他更做不到像他们中的某些人似的安心娶妻生子,本本分分做个种地的庄稼汉。
他心里越来越痛苦,他终于下定决心报仇。
他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就住在晟京,只要到晟京就总有机会报仇。
那三个小弟谁也不陪他同往,所以他独自花费二月有余,才从并州来到晟京郊外。
他赶路时并不顺利,因不识方向,走了多少冤枉路,某一日,他实在熬不住,狠心拿出积蓄住一回旅店,马还叫贼偷了。
他好歹当过土匪,从前只有他打劫别人的份,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没了马,他只能徒步进京,遇上下雨,草鞋也磨坏两双。好不容易就快要到了,想着抄近路缩短些路程便去翻大山,哪知一个没踩稳竟从半山上滚了下去。
后来,若非被进山采药的僧人救助,他也不能捡回这条命。
救他的僧人是清国寺慧元大师的弟子,慧元大师是清国寺的方丈,颇通医术。慧元大师收留他住在清国寺,又亲自替他诊治、接骨,他渐渐得以恢复。
在清国寺住了两个月,他以为自己好利索了,便向方丈辞行,就在那时,他遇见了一位玄衣公子。
从玄衣公子看他的眼神看,他总觉得他与他似乎早就相识,只是他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位公子。
他一心盼着杀了新帝,却连皇宫在哪都不知道,他想,是否是旧相识也无所谓了,至少,遇见那位玄衣公子,他得了条路子。
他遇见玄衣公子已是半月前的事,但玄衣公子说的那些话,他一直记着。
“这些武器倒是都锋利得很,可惜他们无法为主人报仇。”
辞别方丈后,二人都要下山,他们恰好就成了同路。那位玄衣公子是个细致人,他只一眼就猜出与自己一同下山之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