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嵩允准为先师欧阳义方修建功德坟寺,送走苏公公后,下人们陆陆续续走开,李嬅吩咐浅黛告知崔树套车。
“殿下倒是个爱出门的性子,也不知驸马何时康复。”
浅黛离开,李嬅正要转身回芳芷阁更衣,身后传来副管家马翠翠的声音。
“您这话,是故意说给本宫听?”李嬅停下步子,饶有兴味地回身看马翠翠。
“殿下,老仆不敢,只是殿下年纪轻,有些事老仆要倚老卖老提醒几句,夫妇本是一体,驸马爷还在病榻之上,殿下三天两头往外跑,又是酒楼又是茶馆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马翠翠躬身行礼,面上和颜悦色,言语中却尽是指责,她身后还站着三个丫鬟,丫鬟们脸上也是一副没见过哪家妇人如此浪荡的神色。
原来,李嬅再三再四警告,她们眼中,李嬅并不值得她们真正敬畏。
在她们眼中,李嬅神志不清时是个落魄的疯子,李嬅清醒时,也是个不守妇道的荡妇。
李嬅步履从容地走近马翠翠,笑问:“不知马副管家是从何处听说本宫的行踪?”
“这”马翠翠看了一眼李嬅,又很快低下头,从她的神色不难看出她有些害怕,也不难看出她心目中的定华长公主是如此不知廉耻。
原来有些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定华长公主长久以来都是江振做主,李嬅骤然提及自己才是定华长公主府真正的主,某些人便觉得是李嬅伤害夫君夺取掌家权。
“我也是听劝的,我的教养嬷嬷早早辞世,许多事我不懂,我也不想闹笑话,您教我,我改便是了。”
李嬅和气地牵起马翠翠的手,语气神色无不真挚,真就如同是小辈与长辈讨教的模样,马翠翠只当李嬅是知道羞耻了,心中的防备便小了些,她将另一只手搭在李嬅的手背上,“殿下愿意屈尊降贵,我老婆子说得不好,殿下可切莫多心,老婆子也是为殿下好。”
“您说便是,我听着呢。”
李嬅的自称由平日的“本宫”改为“我”,马翠翠越发放心,她说道:“殿下,古有夏侯令女拒不改嫁为亡夫割双耳与孟姜女哭倒长城这二则典故,千古传诵,您贵为公主,该做天下女子的表率。您看,驸马虽有错,到底是您的丈夫,他重伤至此,您的气也该消了。夫妻间哪有隔夜仇,谁家不是床头吵床尾和的。您看,您在病中,驸马还吩咐人为您搭秋千,为您栽桂树,那叫一个用心,日后,您夫妻该和和乐乐,做一对恩爱夫妻才是。”
“好个恩爱夫妻,我家殿下病着,驸马不单搭秋千栽桂树,还与别的女子有了首尾!”一旁的甘棠听不下去,大声大气要啐马翠翠,李嬅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皇室也不例外,沈妹妹那事原也没什么,您说是吧?”
有李嬅这话,马翠翠也就不在乎甘棠方才的态度了,她赔笑道:“是,殿下有如此容忍气量,不愧是贵为公主的人。”
认真听完李嬅的话,甘棠目瞪口呆,殿下说的这叫什么话?
这话,能从殿下嘴里说出来?
圣旨到来,满府上下皆要迎接,苏公公离开后,丫鬟家丁们大多已各归各处,李嬅还站在府门后那块迎接圣旨的巨大鸟兽纹地砖上,作为管家,古俊生也还未走远,看着李嬅那绵里藏针的笑容,古俊生为马翠翠捏一把冷汗。
这马翠翠是半点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定华长公主可不是马翠翠那样的人能教导得了的主。
“您继续教我呀,我原是觉得那两个优伶唱得好听,便与他们玩一玩,如此做也有错吗?”李嬅牵着马翠翠的手,继续笑着“请教”,她的语气听来甚至像小辈与长辈撒娇。
马翠翠道:“殿下若喜欢听人家唱,远远地听着便是,勾肩搭背呀,自然是不对,不合妇道。”
“我也不想故去的皇祖母失望,我病了这些时候,许多礼仪规矩早忘了,日后您常在我身旁教导,可好?”
“殿下不嫌弃,老仆不敢不愿。实在是殿下去酒楼与茶馆之事传回府里来了,外头的人还不知如何议论呢,天下的女子若学了去,都对夫婿那样,还不乱了套。”马翠翠想不到定华长公主是这般虚心求学之人,她得意洋洋地看了古俊生一眼,古俊生只觉没眼看。
“那,既传得这样,我这名声日后还能好吗?”
李嬅一脸担忧像,马翠翠安慰道:“殿下,这有什么,日后您与驸马爷好好的,天下的百姓只会夸您。”
“日后,我的名声好与不好,可全看您是不是用心教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