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户部侍郎,你可曾见过?”李嬅抽走风瑾手中的毛笔,“你这字果然还得练练。”
“殿下,我见过侍郎大人,他去过杏云酒楼。”风瑾为自己的丑字哀叹了一声,转身抬头,诚恳望着李嬅。
“他认得你吗?”
“我只是远远见过侍郎大人,侍郎大人饮酒从不点陪酒的酒侍,不认得我。”
李嬅示意风瑾起身,“她带了个人给我,是谢婼婷,你可认得?”
风瑾像是有些惧怕,李嬅微笑,“是我要主动问你,你说你前主人,我不会怪你。”
李嬅轻轻抚平风瑾肩上的衣裳褶皱,以作安抚,风瑾说:“殿下,婼婷小姐是谢公子的妹妹。在谢府,我与婼婷小姐说过几句话的。”
“既这么着,司徒大人带谢婼婷来,我也带你去会客,人多,热闹。”
“殿下,我回幽梦轩等您”宫里来的白公公多瞧了风瑾几眼,风瑾就被强迫着喝下毒药,前事犹在眼前,风瑾宁肯避着不见人。
“你不必等我”李嬅示意风瑾低头,“这身染了墨迹,换下来交给小丫鬟们浣洗,换上一身得体的,我等你。”
“我这就回去换”风瑾才跑了两步,李嬅道:\"就在这里换吧。不好让司徒大人久等。\"
处置丹儿后的第二日,李嬅便让甘棠为风瑾量了尺寸,又吩咐如儿芬儿将风瑾的尺寸送到澜锦绣坊去,顺带放二人三日假。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如儿芬儿与其他小丫鬟们将绣坊做好的衣裳送到书房来给李嬅瞧,李嬅叫她们先找个地方放着。
“这六身新衣裳还没送到幽梦轩,你正好选一套试试。”
书房进门处挂着一幅草书,那是李嬅亲手抄写的《礼运大同篇》,那幅字下是一张月牙桌,桌上摆放着六个漆盘,每个漆盘中放着一套衣裳。
李嬅将六套衣裳都拿起来看了一遍,选中一套灰墨色的,“去换这身吧。”
“唯。”
风瑾端起衣裳,朝书房内侧的屏风走去,那是一块与风瑾一般高的屏风,底座由黄杨木制成,中间是泛黄的古旧纱画,画着一幅精卫填海图。
风瑾将漆盘放在一边,欲解腰带,骤然反应过来那屏风就放在长公主书案旁。他羞怯回身,视线透过朦胧的纱,看见朦胧的影,心头滋长了从所未有的妄念。
长公主虽坐在书案后,手里却拿着一本书,风瑾舒了一口气,继续解衣裳。
衣裳脱了一半,风瑾又忍不住回身看,长公主一手捧书,一手提笔圈画,专心致志,仿佛任何事都打扰不到她。
因生活的磋磨,风瑾习惯了逆来顺受,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愿意花钱买他一笑之人,大多是看重他的容颜,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不是个玩物。
她待他,是不同的。
希望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一点,她和那些人一样。可是,她一面利用他,一面,既不图他的身子,也不图他的讨好。
她要他听话,可是,她从来没说过轻贱他的话,也从没真的强迫他与她肌肤相亲。她对待他,看似亲近,实则疏离。她看似狠辣,实际上,她没那么坏。
以前主动接近他的所有人,他从他们眼里看到的,无一例外是欲望,她看他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怜悯。
这座公主府有不少人,可其实,她很孤独。
“殿下,换好了。”换好衣裳,风瑾绕出屏风站在李嬅面前。
李嬅合上书本起身,“走吧,这身衣裳不错,像是修道的。”
“大人,久违。”
李嬅迈着悠然的步子走进华熙堂,满脸含笑,完全看不出郁闷忧愁,司徒昊很是诧异。
司徒昊以为,李嬅处境艰难,又自请禁足,理所应当憔悴,当看见李嬅穿着一身华丽牡丹裙、头戴金色正凤出现,当看见李嬅身后除了以前就带在身边的甘棠,还多了个生得女人气的男子,司徒昊心中,一切都是如此不合理,一切都是如此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