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胡不安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阵的波澜。
“不安不安,惴惴不安,若得光明,余生不安。”
他空白的记忆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他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这句话,却依旧是始终无法理解。
但这小孩儿的叫喊声,却并未引起队伍的半刻驻足,只有队末那佝偻的老人再次摇了摇头。
队伍依旧有条不紊的向前行进着,走了很久,走过了日薄西山,走过了月满枝头,走过了天光乍破,一直走到了暖阳再次高悬。
而这一天一夜间,含着杏花香气的微雨,却始终未停。
不过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一行队伍包括胡不安本人,身上却都未被沾湿分毫,反而是队尾的那个老者,却浑身湿透的依旧跟着行进。
终于,在最后一片杏花落地时,胡不安再次睁开了眼,看到了林子的尽头——
那是一片占地极大的院落,整个院落都极为奢侈的用黑檀木而建成,相隔百米便能闻到那安人心神的檀木香,使其在古朴中,又透着宁静与和谐之美,仿佛一座远离尘世的理想乡。
队伍停下,胡不安走向那片院落,却在正门上,看到挂着的巨大的匾额,上面只用苍劲的笔锋写出两个大字——胡府。
而这匾额之下,则立着一位华贵而高挺的红妆女子。
胡不安走到她的面前,看着面前这位顶着红盖头的人,心中却依旧只有空白。
她一席赤红婚服上用金丝线绣着鸾凤,碧玉珠翠之间尽显其身份尊容,仍是半掩的盖头上,依稀可见那凤冠霞帔摇曳,而盖头下露出的一点娇颜间,却是朱唇轻启,像是在对胡不安低声呼唤什么。
而这时,又是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群带着朱红色狐狸面具,穿着衫裙的人,她们对着两人一边发出“唧唧啾啾”的声响,一边簇拥着两人走进院中。
院子正中铺着一条青石板路,两侧则是黑色的泥土,土中苍木青蘚间,还摆放了不少灵动的狐狸形状的石雕,倒是减缓了不少压抑感。
两人就这么被簇拥进了主厅之内,不过那些带着面具的人却并没有进去,而是整齐的站在了主厅之外,低着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刻的主厅中,除了胡不安二人外,却无半点人影。
而两人正前方的主位上,则是摆放着三个牌位,左侧写着“胡三太爷”,右侧写着“胡三太奶”,而中间那个,却写着个奇怪的名字,“黑妈妈”。
在这三个牌位的正上方,却还悬挂了一幅画卷,一幅空白的画卷。
除此之外,整个主厅当中,就再无别的东西了。
可就在胡不安观察这间屋子的时候,一旁那顶着盖头的新娘,竟不知何时,自己扯下了那绣着繁复花纹的红盖头,秀丽的眉眼间,情欲如丝般垂在胡不安的身上。
而胡不安也是察觉到了这道目光,他向着一旁转头看去,却被眼前这绝世之人闯入了心房,一时间竟是连呼吸都给忘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他目光如醉,痴痴的吟出这句诗词,但不知为何,眼角却流下了两行清泪。
莫名的情绪突然出现,不断在胡不安心头翻滚,微苦微咸的味道不停在他舌尖散开。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可刚伸到一半,却又滞于半空,似是又怕指尖粗糙,划伤她的肌肤。
但下一刻,那红妆女子却蔚然一笑,伸出葱白玉手,牵住了胡不安停在半空的手指。
“夫君……”
她玉齿清启,声音轻柔,仿佛三春细雨,抚上心头,如同九溪弥烟,遮上眼眸。
下一刻,飞花扬起,异香扑鼻,天地倾覆,乾坤倒置。
“夫君……”
又是一声轻唤,唤在胡不安的心头,令他内心中所编制成束的,名曰自我意识的丝线,逐渐散乱到丝不成缕,像是漂荡在大河上,沉溺在河水中。
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沉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世间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心动则灭,心灭则生。
下一刻,暖阳和煦,微风携着沁人的香气吹过,拂落下瓣瓣粉白杏花,洒落在林木之间。
可此时站在这杏林中的胡不安,看着周围人头攒动,看着四周的大红灯笼,却只觉心中惴惴不安。
胡不安看着面前佝偻着腰的老人,看着他手中的白色狐狸面具,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他却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