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的雨水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道越来越浓,前去后方探查凤字营状况的魏叔阳良久都没有回来,这时候没有消息便是代表着坏消息,因为血腥味的来源便是在后方不远处。
徐凤年心底一沉,手在悄然之间已经放在了那柄名为春雷的刀上。
这位北凉最大的纨绔子弟可能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一波便会遭遇到如此规模的刺杀,徐凤年极为好奇对手究竟是如何阻拦住了那百余名精兵轻骑。
此刻,乾州这处泥泞官道上的气氛显得压抑但又安静,那位名叫青鸟这时已经抽出藏于马车车辙当中名为刹那的簪头长枪,锋利枪头这时在雨水中闪着星星亮点。
身着青衣的女子这时已手持长枪,独自站在最前方,眼神平静。
这,便是死士的归宿。
陆泽终于转过头来,波澜不惊的目光放在这位青衣女子的身上,对其微笑颔首:“枪仙王绣的刹那枪,拖、崩、弧、渡,这给北莽江湖留下惨痛记忆的四字枪决,不知道你练到第几字?”
青鸟便是枪仙王绣的女儿。
青衣女子这时已握紧手中那杆长枪,对着朝她使眼神的世子殿下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坚定的放在了陆泽身上,陆泽对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陆泽身边一具红甲消失在原地。
而在徐凤年的身边同样再度少上了一撑伞女子。
“西楚亡国公主姜泥。”
“你呢?你是打算去太安城,或是随我去上阴学宫,还是要转头回去北凉那个待了很多年的金丝笼里?”
马车上,姜泥脸色骤然间苍白起来,她真正的身份就如此赤果果的被揭示了出来。
西楚亡国公主略显凄楚痛苦的眼神,迅速的在陆泽以及徐凤年的身上来回打量,北凉世子殿下这时望向陆泽的眼神当中尽是冰冷,声音当中充斥着止不住的狂怒暴戾:“赵楷,你真的是想要与本世子还有整个北凉不死不休?”
陆泽眉头控制不住的皱起。
他很是疑惑的反问道:“我与姜泥说话,关你啥事?”
“当年离阳与西楚之间乃是国战,但西楚皇帝毕竟是被你老子徐骁一剑杀死的,西楚皇后吊死深宫的那一捧白绫也是你爹给的,北凉王如今的权势不是建立在无数人的血骨之上?当然,这是北凉王理所应得的东西。”
“可世子殿下难道真把西楚亡国公主当成了你自己的禁脔?”
徐凤年脸色极度阴翳。
姜泥的脸上已然沾满了那无言又无声的泪水。
这时的天地之间骤然响起了李淳罡的声音,那位羊皮裘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洪亮的声音充斥于这方天地,声威轰动:“离阳赵家那小子,你是不是真以为老夫今日不敢在此地杀你?”
话音还未落,不到眨眼的功夫,本在远方的李淳罡便出现在了马车之前。
羊皮裘老头儿望着马车里面色暗然泪眼滂沱的姜泥,神情变得极为不善。
而五竹这时也回到了陆泽身边,相较于对面那断臂的老家伙,这时候的五竹无疑更加具备着所谓江湖高手的独特气质,五竹沉默着不发一言,但陆泽能够感受到五竹的心情...貌似很不错?
看来能够在这方崭新天地毫无顾忌的出手,对于五竹来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淳罡瞥了五竹一眼,心里暗暗赞叹其天赋简直骇人,羊皮裘老头儿接着看向陆泽,直接开口:“你与姜丫头说西楚的那些陈年旧事,莫不是想毁了这个丫头的天生剑心?”
陆泽摇了摇头,望了马车上的姜泥一眼,轻声开口:“李老前辈,何出此言?”
“须知,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我只不过说了些她本就知道、也应该知晓的一些事情。”
李淳罡眉头皱起,他一时间竟觉得陆泽这一番话很有道理。
老头儿轻哼一声,继续问道:“你认得老夫?”
陆泽瞥了一眼李淳罡的独臂,点头道:“李老前辈刚刚那一招雨帘当中蕴生而出的青龙剑意,其明显根基便是当年轰动天下、令世间无数剑客心生向往之心的两袖青蛇。”
“你觉得我这模样像世人眼中的剑仙李淳罡?”
“难道你不是?”
李淳罡都囔着又低声骂了两句。
这次出行,甚至连世子徐凤年都不知道他的具体跟脚,这一伙子同行的人根本都不敢往剑仙那两个字上面猜,却没承想离阳赵家这个小子竟一语言中,赵氏皇族的气运难不成全汇集在了这个小子身上?
“知道我是李淳罡,你难道不怕我?”
陆泽笑着摇头,刚刚那记单袖青龙蕴含的剑招与意境已经被他完全的拓印在了脑海当中,超高的精神天赋属性使得陆泽能够轻松承受剑意所带来的浓重压迫,陆泽知道他很快便能够将这招完全的消化掉。
“你又不是当年的李淳罡。”
“当年的李淳罡一柄木马牛在手,是意气风发践行剑道意念的李淳罡,那时的李剑仙透发着无坚不摧的锐气,对前行的道路没有迷茫更不会有犹豫,剑锋所指即是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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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的李淳罡...”
羊皮裘老头神情都不免有些恍忽起来,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独属于他的岁月与江湖,策马奔腾的少年郎独创两袖青蛇,凡战必胜,直到剑意以及心境大成以后悟出剑开天门。
但最后却落地个画地为牢的结局。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可惜你的心思太杂太多,甚至比那位姓徐的小子更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剑客。”
“那边躺在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吕什么塘,他的全力一剑都稍微有点意思,不算那么废物。”
李剑仙很快便恢复了老而不尊的原样。
而这时的徐凤年同样恢复如初,我们的北凉世子就这般平静的望着李老头儿。
李淳罡瞥了徐凤年一眼,知晓他什么意思,直接开口:“老夫只答应徐骁保你一命,算是这些年付的饭钱,但多余的事情老夫可不干,这个姓赵的小子明显是有备而来,你那个凤字营估摸现在已经全部都交代了,还有那边那个使王家枪法的丫头,四个字已经使出来了两个,等到使到第三个字,应该也要死在这里。”
“你是想要与对面这个小子拼死来对上一番,还是调转马头回北凉。”
“你赶紧自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