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萧声响起,大家才注意到原来台上有人在吹奏,只见沈钰骨节分明的手不断的在拨弄琴弦,他脸上的表情难得这么正经。
笛声青涩,如丝如缕,声声空灵悠扬婉转,在冰冷的空气里轻轻漾开。一时间竟没人说话,纷纷屏气凝神的看着台上的两个红色身影。只闻琴箫合奏,一个青涩稚嫩,一个音韵轻灵,二者融合在一起,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沈钰的琴技算不上高,但听上去也挑不出什么瑕疵,指尖在琴弦上跳跃,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不时还会侧首看向寒川。
寒川吹得忘我,情到深处时还会不由自主的合上眼帘,他看上去满怀心事却又无处宣泄,唯有这声声丝竹之声才能缓解一二。
沈钰也纳闷了,这么点小孩哪来的心事。大抵是感受到身旁炽热的目光,寒川眼帘卷起,眸光流转,四目相交之时他呼吸骤然一滞。
“噗!”
寒川双眸猝然睁大,瞳仁收缩成两个极小的黑点。沈钰眉头微蹙,由上至下狠狠地拨了一把琴弦。
只听“争”一声响,曲调由婉转转向激昂,而寒河也不知何时悄悄的走上了台,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异常。一时间人心振奋,仿佛置身于战场,支起了战旗,敌军策马而来大战一触即发。
寒河落坐于沈钰身旁,二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瞬后寒河一甩宽袖接过了沈钰的位置,完美的完成了无缝衔接,沈钰立马从衣襟的暗格中取出一只长笛,接着吹奏。
寒河的琴技明显比沈钰更加熟练,沈钰笛音不停,他给了寒川一个暖心的微笑以示安抚,两人的表演再加了一人后变得更加悦耳动听。
一时间寒川的缺点被完美覆盖,宛若如虎添翼,气氛也逐渐到了高潮,沈钰与寒河的配合天衣无缝,两人既是相互比武,又是彼此追随。他们似是冲上了九霄翱翔,最后又化作一场漫天飞雪落入人间。
结束了,寒河双手轻抚在琴弦上收尾,片片雪花落在手背上留下丝丝凉意。
笛声逐渐变得柔和抒情,从唇边缓缓流出。那是战争结束后与家人的重逢,寒川吹奏最后一段时又出现了细微的瑕疵,沈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替他完美的掩饰了过去。
寒川放下笛子后抬头看向沈钰,微风轻拂,黑长的秀发在风中飘扬。夜色下,飞雪中,红衣少年轻拂长笛,声声悠扬婉转。
好美。
寒川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字,可除了这个字外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来形容眼前之人。吹奏完后沈钰才悠悠卷起眼帘,而他的眸光不曾偏离分毫,只定定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四目交接的那一瞬,寒川的心脏用力的撞击了一下胸膛,像是冲破的束缚的枷锁,有什么东西崩断,使它再也无法被抑制。
好烫,寒川眼帘微颤,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好!!!!”
底下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以及掌声,失神的寒川立马就恢复正常,三人齐齐站成一排,对着台下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后下了台。沈承运见下雪,抬手一挥就支起一个透明的屏障将所有人都笼在其中。
沈钰调侃他:“深藏不露啊初泽。”
寒河反过来说:“月尘才是令人意想不到。”
几人回到座位上发现沈骏早就给他们倒好了酒,寒川正准备坐下时摸了摸腰间,突然蹙起眉头。
“怎么了?”沈钰问他:“可是丢东西了?”
“嗯”,寒川应他:“瑜夫人适才给徒儿的红包好像不见了。”
沈钰正准备起身,“那为师陪你找找。”
“不必”,寒川转身就走,“徒儿去去就回。”
趁着寒川不在,沈钰立马就将他的近况告诉了寒河,寒河闻言微微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月尘问错人了,在我与大哥还有父亲之间,最不清楚二哥状况的就是我。”
沈钰双眸微微睁大,有些吃惊道:“为何?”
“或许是觉得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吧”,寒河眼帘微垂,“他们总当我是小孩子,派中事宜我知道的少之又少,活脱脱就像个游手好闲的闲散之人。”
“怎会如此”,沈钰饮了口酒,给寒河又倒上一杯,说道:“依我看他们不过是想保护你罢了,许多事,不知者为福。若换作我是你兄长,我也希望你永远游手好闲,所见皆为白,所遇皆为良。”
沈骏也饮了口酒,认真地说道:“不过二公子的元核确实不太寻常。”
“我知道”,沈钰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过些时日我便带他回无尘之境看看。”
寒川在上台的台阶上找到了遗失的红包,还好没被扫走,钱两乃身外之物,但这其中的祝福不能丢,寒川将红包好好收回暗格之后就转身回去。
结果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欸,是虎头虎脑的小师弟,你要往哪去?”
寒川认得她,平日练功时她没少帮过自己,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叫了她一声:“罗嫣师姐。”
罗嫣一把将他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她捏了捏寒川的脸颊,笑嘻嘻道:“适才你与月尘师兄吹奏的真好听。”
“谢谢”,寒川正准备挣脱时只听“砰”的一声,隔壁的师姐将酒杯砸到桌上,摇摇晃晃的说道:“再……再来一杯!”
“行行行”,罗嫣帮她满上,侧首又问寒川:“二公子喝不喝?”
寒川以为每桌都是自己刚才喝的那种果酒,于是便说:“嗯。”
“真可爱”,罗嫣给他找了一只新的酒杯,倒满,然后又拿起自己的酒杯与他的碰了碰,说道:“我先干啦。”
寒川直接一饮而尽,喝完他就后悔了,整个喉咙跟被火烧了一般,又辣又痒,可他不想让罗嫣知道自己喝不习惯,于是憋红了脸,愣是没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
罗嫣以为他挺能喝,于是又给他倒满,寒川现在还喝不下去,于是便开始找话题,“那位师姐是……怎么了?”
罗嫣坦然回答:“她呀,爱而不得,得了相思病。”
只见她又饮了一杯,举起酒杯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说道:“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任他明月下西楼……再,再来一杯!”
动情之后的人都会这样吗?寒川突然觉得她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