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在”,沈钰蓦地睁大了双眸,他像是乐极生悲,泪水还在不断溢出,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沈钰的唇瓣就在这一瞬变换了好几个口型,最后着急忙慌的说:“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那日是我不好,我……”
寒川虚虚的打断了他,“弟子知道……”
“你现在可好些了?”沈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无发热,然后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问道:“可有哪不舒服?你等着,为师去找青鸾……”
“你看我这脑子”,沈钰拍了拍自己的脑瓜笑着对他说:“这里是无尘之境,哪来的青鸾?”
寒川也浅浅的笑了,只是他看起来特别疲惫,眼帘也不自觉的合上,他说:“我好累。”
“累就睡吧”,沈钰又帮他将被褥裹实,带着些歉意道:“是为师太吵了。”
寒川大概是没力气回话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只见他眉头微蹙,似是想在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可沈钰不忍,他伸手将他的眉头抚平,温声对他说:“不必勉强,我一直在。”
听到这话寒川时似乎非常舒坦的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想听……笛……”
“笛子是吗?”沈钰立马从内格中取出来一根笛子,对他说道:“为师吹给你听,为师哪都不去,就陪在这陪着你,安心的睡吧。”
沈钰颤抖的扶着竹笛,他努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情绪尽量让气息平稳,可吹出来的笛音却比哭还难听。短短一曲竟被他吹得崎岖坎坷,断断续续,但好在寒川似乎没有嫌弃,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逐渐陷入了沉睡。
终于在吹了两首之后沈钰放弃了,他凑到寒川耳边轻声对他说:“吹笛子好难,为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寒川没有回应,他便自顾自的开始说,从小时候说起,从阿听开始说起,接着就到寒川。他把自己童年中不好的事全部抹去,给了寒川一个温馨而又美好的故事,故事中没有死亡,没有分离,那是他幻想中的过往,是他渴望又不可及的美梦。
沈钰就在自己的喋喋不休之中不觉间睡去,这一夜是他自中了蚀骨钉后睡的最安稳的一夜,他紧握着寒川的小手,小小的身躯在不觉间终于回暖,最后两人的掌心都开始冒汗。
寒河在道了歉后史无前例的拥抱了这个苟不言笑的父亲,他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大哭,这一晚他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他才终于想起来也是这样的一个怀抱,在自己受到欺负,感到委屈时父亲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他不会说安慰的话,只会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耐心的等待自己停止哭泣。
寒峰静静的站在门外,屋内烛台的光芒透过明纸倾洒在他的脸上,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听着屋内的哭泣声他并没有感到悲伤,反而感到如释重负。他感慨寒河终于不再误解父亲,也感慨他们之间再无心结。
路上的灯笼延绵不绝的引向无师之巅的入口,沈承运站在一棵树后面远远的看着石阶下提着灯笼来回踱步的沈骏。他时不时会看向山外的一片黑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
他不想打扰所以选择在远处守候着自己的儿子,灯笼被吹灭一盏他就点亮一盏,他在等哥哥回家,而自己也在等着两个儿子回家。
灯笼不能灭,那是指引他们回家的光。
次日清晨沈钰是自然醒的,醒来后他发现寒川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似昨日那般骇人,只是依旧没什么血色。
沈钰的双腿早就已经跪得没有知觉了,他微微起身帮他掖好了被子,阳光透过背后的窗户倾洒进来,他这才发现墙上除了自己以外还多了个陌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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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一回头,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寒若曦。他立马将手抽了出来,转过身对他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寒宗主。”
寒若曦没有回头,阳光在他身上笼罩上一层光晕,使得他看起来庄严而又不可冒犯,他沉声道:“你该走了。”
“是”,沈钰失落的应了一声,轻声道:“多谢宗主成全。”
寒若曦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甩宽袖径直离开了房间。
沈钰回过头,看向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他伸手替他拂去鬓边的碎发,依依不舍的看着熟睡中的寒川,最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吻。
沈钰正欲转身时才发现衣摆被拽住,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呼唤,“师尊……”
沈钰浑然一怔,木讷的回过头。只见寒川微眯着眼,瘦小的手此刻正紧握着自己的衣摆不肯松手。
你骗我,你又骗我……
沈钰眸底闪烁着受伤的微光,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寒若曦的极限了,自己若是再不自觉,再不懂事,往后怕是再想见寒川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他弯下腰耐心至极的一点一点掰开寒川的手,他将瘦弱的小手放回了被褥里,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今日种种都是为了日后的相见。”
厌恶也好憎恨也罢,我只要你平安无事,哪怕以后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
沈钰蹙起眉头咬紧了后槽牙,最后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寒川浑然一怔,泪水从眼尾流出,他用尽全力探出了手,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可他什么都抓不住。
他张了张口,无声的说了一句:“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