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过白泽司吗?”沈念安索性转移了话题。
正在防范沈念安偷袭的姜念卿听到白泽司三个字,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明快的脸色很快暗淡了下来。
“念安是何处听说白泽司的?”姜念卿盯着沈念安问道。
沈念安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姜念卿,所以把何不愈的情况详细的跟姜念卿说了一遍。
“这个何不愈当真是……那念安早前怎么没说?”姜念卿急道。
“我这不是想着回来先跟你说么?虽然赵五里最终对我下了手,但人也已经死了,更何况又是受人胁迫。我也不想他死了都仍然无法脱身……”
“你不恨他吗?”姜念卿奇怪道。她自然也了解念安以前多敬重这个老狱吏。
除了这个老狱吏,满天下就没有第二个能让念安时不时的带酒去看他的人。
“他活着的话我应该会恨,但死了也就这样散了,正所谓人死账消。而且以己度人也就没那么恨了,假使有人拿你胁迫我怎么办?我想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念安,你不要这样,假使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不要去为恶,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姜念卿抱住了沈念安温言细语道。
从她的位置而言,谁能威胁到她呢?无非皇室权力的争斗。
虽然她也知道,自从念安跟她在一起后,这些事情都避免不了。但她也不想自己的男人去作恶,因为她看够了其中的恶。
“好,那我就去把天捅破,你还没说白泽司呢。”沈念安抚摸着姜念卿的头发。
“白泽司就是恭顺皇后当政时设立的衙门。他们不光监听皇室,也监听官员百姓。凡有对恭顺皇后不利者即遭羁押审问。更有甚者党同伐异,可谓无恶不作!”
“虽然名字叫白泽司,但最臭名昭着的一任司卿却是假和尚冯怀义,那个女人甚至让他做了白马寺主持。白马寺也成了罗织罪名,拷打审问的场所。好好的一座寺庙成了无恶不作之地。”
“我大伯一家,我娘,还有我大哥、二哥、四哥全都是死在他们手里。章和三年,我大伯被迫辞让皇位,那个女人登基后,我们全家也就被圈禁了起来……”
姜念卿实在难以回想这段往事,开始的时候还是尽量叫着恭顺皇后,可讲着讲着就坚持不下去了,变成了那个女人。
“夫人不想说就不说,白泽司我差不多知道了。”沈念安安抚道。
“要讲的,原来我只是想平淡的生活,把溪儿好好养大成人。可现在形势不容许,既然如此我就不该瞒着念安,念安也理应知道我的身世。”
“被关进冷宫的第三年,也就是天授三年(女帝登基当年即改元),我出生在冷宫,我上面其实还有一个姐姐。可是在天授五年就因为缺医少药病死了……”
“天授五年,那个女人因为神龙塔的建成改元神龙。她已经登基五年,觉得根基稳固了,我们一家才稍微好点。虽然父亲和娘亲仍然住在宫里,但兄长们自由了很多。”
“但好景不长,神龙三年,当今太子的舅舅诬告我大哥和舅舅阴谋造反,我们全家再次被幽禁。我大哥和唯一的舅舅被那个女人以谋反之名五马分尸……”
“我和娘亲甚至见不到我父亲和哥哥,都分开关押。我和我娘亲在冷宫受尽欺凌,我娘亲甚至被白泽司的这些混账活活鞭打致死,我也甚至因此而不能生育……”
姜念卿讲起这些几乎泣不成声,沈念安也双眼湿润。就怀里这个看似尊贵的长公主童年是何等凄惨?难怪兄妹几个对女帝恨之入骨,谁能不恨?
权力是毒药,能让人变成魔,也能变成鬼。这些桩桩件件的事情,谁能想到是一个母亲和祖母所为?反正沈念安无法想象。
同时他也了解了圣人不喜太子的由来,这里面不光是因为太子的母亲是女帝指派,还因为其母族直接告发逆案,导致圣人母亲和舅舅、大哥的死亡。
恐怕这里面也少不了太子母亲的事情。圣人能让他当太子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能传位给他才见鬼了。
“我舅舅一家本来就人丁单薄,随着我娘亲和舅舅一家的故去,姜氏嫡支就彻底断了后。我现在随我娘亲姓姜无非就是祭奠我娘和我舅舅罢了。”
“好了,现在不都过去了么?现在圣人是你兄长,你还有我,虽然也没啥指望!但也总不至于再受欺负。”沈念安安抚道。
“为啥不能指望?”姜念卿泪眼婆娑。
“你听谁指望赘婿的,赘婿都是吃软饭的。所以公主殿下要自强自立,不能软弱。要不然就对不起我。”沈念安笑道。
“我打死你这个坏蛋!”姜念卿气的又捶了一下沈念安。不过经过沈念安的插科打诨,也就没有过分的沉溺到悲伤里。
“后来我父亲继位后,自然取缔了这个肮脏的衙门,三哥登基后,更是焚毁了白马寺。并且尊道抑佛,我大黎本就崇信道教,只有那个女人喜欢佛教。”
“你现在说赵五里提到了白泽司,甚至有人胁迫他对付你,看来这个白泽司仍然留有余孽,并且有死灰复燃之势。搞不好那萧复的背后就是他们。”
“事关社稷安危,所以我不能瞒着三哥,甚至淮王。我与淮王并不亲近,现在看恐怕是他有意为之。不过这件事情上我们是一致的。但他欺负你,我也不会饶过他!”
“你想好就行,我没说只是因为担心里面有其他的事情,尽量帮赵五里遮掩一下,就让他这么走吧。”沈念安说道。
至于和淮王的仇怨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他是真拿自己这颗人头不当回事。但当下不说时机不允许,就能力也不允许。只能以后再图厚报。
“而且听你这么说,恐怕这件事情与白马寺的关系更大,要不然怎么会跑出来两个和尚?你说那个年轻和尚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沈念安突然想道。
“你想什么呢,她要真像你说的那么能生,还能不能干别的了?”姜念卿气道。
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想点好,尽想些歪门邪道的。虽然那个女人可恶,但你也不能老惦记着给自己找叔父啊?!
“那谁知道呢,毕竟是能当皇帝的女人。而且你们都被关起来了,人家帝王至尊,谁还能管得了人家?”沈念安一门心思的把这些刁民往最大的反贼身份上靠。
“不会吧?”姜念卿也被沈念安说的没信心了。毕竟那个女人太乱了,要不然怎么说冯怀义是假和尚。
“我也就那么一说,别瞎想了,先让他们顺着萧复逆案的线索查下去,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沈念安又挑逗了一下姜念卿。
短时间内把萧复和玄机都往同一个方向上靠,痕迹太过明显,反而于事无益。现在也只是提一嘴,留下一个种子。
“而且赵五里最后只说了半句话就被那个和尚灭口了。他说女帝说不定,然后就让我快跑。你说女帝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啊?”
姜念卿愕然的看着沈念安,但很快否定了这个可怕猜测:“不可能,肯定死了!”
不说当初那个女人是自缢而亡,就淮王这个补刀手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说他砍了一刀呢,那个女人要是还活着也太离谱了。
姜念卿虽然心里一再否认,可这个想法却如冬天阴冷的空气一样很快袭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