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山崖上,两个人影并肩站立。
一人宽袍大袖,身披犀甲,束发带冠,面若红枣。
另一人巫师打扮,脸上涂了颜料,身上兽骨、鸟羽装饰。
两人就这样,站在山崖上,静静看着李维驾车狂奔。
“元帅,要不要派兵拦截?”巫师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元帅,也就是先轸,依旧眯眼凝视对面山道上慌张的秦兵。
又等了会儿,他才开口道:
“国君未至,不可打草惊蛇,且让他回去。”
先轸看够了,退了一步,转过身来,看着巫师和后面摩拳擦掌的戎人,道:
“吾离,吾知你报仇心切,但秦兵尚有余勇,此刻发作,未必能尽全功。
方今只需依计行事,袭扰秦人,待吾大军赶到,于东西崤山间,拦腰截击,必使秦人全军尽没。”
姜戎首领吾离,听了先轸的告诫,虽说心急,但还是沉住了气。
他看了眼这位华夏霸主的中军元帅。
此前只听说,晋人能在城濮大败楚军,离不开这位元帅的贡献。
这几日接触过后,才知道厉害。
先轸元帅,和那些迂腐的受礼贵族完全不一样。
智计百出,神鬼莫测,难以琢磨。
有这样的人在,纵然晋君重耳去世,晋国的霸业也必将持续下去。
姜戎本是居住在渭水之畔,却在秦人的接连打击下,被迫东迁,来到这贫瘠的伊洛之间。
此乃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而想要报仇,就必须牢牢抱住晋国的大腿。
如此看来,此次联手伏击秦军,倒是讨好晋人的好机会。
“谨喏。”吾离躬身应承道,随即又凑上去小声询问,
“元帅,吾部族为秦人逼迫,来此贫土,族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吾听闻,华夏自有礼仪规制,两军作战,不害贵族。那若是……”
先轸淡淡道:
“国君为止,此间事情,由汝依风俗行事。”
旁边几位姜戎勇士都听见了先轸的答复,顿时兴奋起来。
莱驹站在先轸身后,他虽是莱夷之后,但父祖已经融入华夏。
以夷入华,更重礼仪。
他感到不妥,想要劝谏,却被先轸给踩了一脚,示意不要开口。
吾离注意到了小动作,心里明悟过来。
看来先轸元帅也不喜欢秦人,那族里的手段,倒是可以用出来了。
方阵已定,先轸和吾离都不再多言,各自准备起来。
山道上,李维并不知道对面发生的事情。
他一路催促御者快走,徒兵也紧随其后。
方才的景象太过离奇,所有人都深感不安,只想早日离开,回到中军身边。
御者挽起长鞭,此刻也顾不上爱惜马匹,抽得马屁股泛红。
连续的赶路后,终于听见远处有人声出现。
战车转过山岭,便看见前方是个岔路口,路口正有十几个秦军在朝前搜寻。
一看到战车出现,搜寻的秦军顿时招手示意。
李维心知这是来找自己的,心中也放松了下来。
御者降低了车速,跟在秦军后面,被一路带到了主将孟明视跟前。
“闻,你去哪里了?害得吾好一顿找。”
孟明视看到李维完好无损地回来,松了口气,立刻佯怒道。
李维看过去,这里已经不是先前中军休息的地方。
看起来,自己离开后迟迟未归,孟明视便带兵前进搜寻,一路来到在这个岔路口等待。
他赶紧把先前的遭遇告诉孟明视。
“百花争艳,车轮踏空?”
孟明视神色凝重起来,看向岔路口。
一边是大道,上面车辙遍布,明显是西乞术从此经过。
另一边是小道,荒草丛生,只有一条浅浅的车辙,是李维留下的。
“闻,你到此岔路时,为何选择走那条小道?”
此话一出,李维顿时惊讶。
他回想先前经历,似乎只是一路追着车辙前进,并未见到有岔路啊?
“将军,这里面必有古怪,快速通过为好。”
孟明视点点头,接受李维的建议,但看着已经气踹嘘嘘的士兵和马匹,有些犯难,道:
“此次从滑国满载而归,东西太多,山路狭窄,人马辐辏,实在难以速进。”
“不如分散行进,广撒斥候。山道狭窄,纵然敌人伏击,也必然兵力有限。”
李维的建议得到孟明视认可。
随后秦军再次启动,分作数支,前后间隔百多步,保持目视能及,重新上路了。
李维这次跟在孟明视身边,一起在山道上行进。
车辚辚,马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