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说,我才喝两口头就晕掉了。”
葛老师比划着脑袋,转着手指,却又是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他看着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的王言,奇道:“小东北啊,我看你成竹在胸,是有什么打算了?要不然你一个人过来,人生地不熟,没人帮衬,你不好搞的我同你讲。现在嘛,市场经济嘞,骗子嘛多的很。你同我讲一讲,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的手艺能开饭店,还说黄河路都是有钱人。”
“对的呀,侬又不去做烧菜师傅,跟你搭界筏?”老小子喝了三口酒,普通话就说不利索了。….
不过王言是听的懂的,除了在洛阳一做就是几十年的皇帝,他就属在北京、上海呆的时间最长久。
“我会烤串,弄个小推车,到黄河路一摆,炭火烤着羊肉串,那油滋啦啦的,那香味美美的,飘了整条黄河路,葛老师,这小买卖做得吧?”
“怕是不容易,黄河路什么地方?出入的都是有钱人,那边又都是大饭店,你去那边摆摊卖肉串,不怕人家收拾你啊?要我说,你去吴江路那边好一些,那边都是卖小吃的,生煎啊,臭豆腐啊,都有的。还比黄河路更近一些。”
“那就都看看嘛。”王言笑道,“葛老师,你认不认识卖三轮车的?明天我去买一个回来。到时候再辛苦你帮帮忙,给我穿一下肉串。不让你免费忙啊,让你吃到饱。”
“我不干,我跟你讲啊小东北,不要总是忽悠我。一顿饭,和坐在那里穿一天串,哪个轻哪个重我可是晓得的。“
说完,停顿一下,感觉有些不自信,老小子接着说道,”我就是不给你帮忙,你不能让我看着,不给我吃吧?”
“不干活还想吃肉?除非房租给我少十块。”
“喝酒你都要喝茅台,还要我少你十块房租?好你个小东北,我这就把被子拿走,让你睡床板。”
“你看看你,急什么?我真能让你在一边看着?再说我烤肉串,总要人帮着尝尝嘛。上海人什么口味,还不是你最了解?”
“算你还有良心。”老小子傲娇的坐下,转而说道,“我不能给你穿串,但是我可以给你找一个人。”
王言挑了挑眉:“金宝妈妈?”
“你脑子就是活。我跟你讲啊,金宝妈妈一个人带孩子,还没有正式工作,到处给人做零工,很不容易的。你找她来做,就在这里,还不用远走,每天给她开六七块,她肯定愿意做的。怎么样?我帮你跟她说说?”
“说什么呀,葛老师?”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底气十足的骄纵女声。是好像王熙凤一样的出场,先是说话,随着的是一阵清晰的哒哒哒高跟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才是穿着红色大衣的时尚女人拎着包出现在门口。
“玲子回来啦,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小东北做饭很好吃的。”葛老师站起身招呼着,老脸笑成了菊花。
“小东北?你是东北人呐?”
王言含笑点头:“王言。”
“我叫金玲,大家都叫我玲子,你也一样就好。”玲子笑着同王言打招呼,“饭嘛就不吃了,已经吃过了。刚才你们俩说什么呢?”
“他讲啊,要弄个小推车去黄河路摆摊卖烧烤,让我给他在家里穿串,我哪干的了吗。就想让金宝妈妈给他来帮忙,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的,也算帮帮她,你说是吧,玲子?”
“要去黄河路卖烧烤?”玲子有些惊讶,“那里不让摆摊吧?”….
“也去吴江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先去看看嘛。”
“那我倒要尝尝你的手艺了,筷子有吧?”
玲子话音才落,老小子就已经拿了干净的筷子出来递了过去。
玲子并不客气,走过来挨个尝了味道,眼睛睁大了些:“你都能做大师傅了呀,卖什么烧烤?我就在这条街上开了店,叫夜东京,正在装修呢,再有半个月就能营业,要不你来我这好了呀。薪水嘛,每个月给你五百块,你看怎么样?”
“谢谢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做。不过葛老师说了,他给你减免房租,你管他三顿饭,还说要带我去吃,我到时候可真跟葛老师去沾光啊。”
“来呗,我还能差你一口饭吃?”玲子摆了摆手,“不干就算了,我就住阁楼,有事找我啊。”
说着话,她又夹了一口鱼肉吃,对王言比了个大拇指,这才转身颠颠离开……
“行了啊,葛老师,人都走了,还看着门口干什么?”王言凑近了一些,对老小子说道,“你不是五十五岁,惦记人家三十多岁的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可是满心只有我那死去的老太婆。我是想啊,你去玲子那里也不错。五百块啊,你知道其他人赚多少?二三百嘛就到头了。你还不知足啊?”
“我到了黄河路,一串羊肉串我卖一块。多做一些,一天我就赚二百。”
“你就吹吧,能赚这么多,你还来上海做什么?”
“我老家太小,省城一样是陌生的地方,左右无牵无挂,不如南下淘金嘛。在老家,我是只能赚二百。在这里,我是能赚两千,两万的。你说的那个什么宝总,不是一手做股票,一手做外贸嘛?我在老家可做不了。这两天我得研究研究股票,看看能不能也赚钱。”
“那是一个坑,你什么都不懂,会赔死你的。卖多少串,都不够用。”
“我本就是赤条条的来啊,葛老师。”
葛老师沉默了,他举起酒杯:“你是个豁达的,我感觉你或许能成王总。”
“三十岁的小东北确实不好听。”
“小东北。”
王言哑然失笑:“喝酒吧。”
……
“王言,人我给你叫来了,你跟她讲吧。”
葛老师走进来,跟在后边的女人也现出了样貌。
金宝妈妈是个瘦小的女人,劳作让她看起来比玲子大了些,但实际上,她未必有玲子的年纪大。毕竟金宝那个小胖墩,也才上一年级。
“坐坐坐。”王言招呼着。
金宝妈妈坐下,道:“谢谢你啊,我儿子已经把你的碗洗好了,就放在楼下的柜子里。”
“小事儿。要做什么,葛老师跟你讲了吧?”
“串肉串。”
“可能也得跟着切一切,总之就是有活干一点。一个月三百,你觉得呢?”….
“真给三百?”
“葛老师在这呢,我还能骗你啊?”王言从一边的桌子上拿出钱包,数出了三百块,“提前把一个月的工钱给你,今天是八号,以后每个月八号给你钱,都是先给一个月的。”
“这……”
边上的葛老师也是欲言又止。
“拿着吧,我先干一个月看看,说不准下个月就干不下去了。正好你没固定工作,咱们算是对上了。”王言笑道,“行了,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明天就开始。你在家等着就行,我买了东西回来,会找你的。”
“好。”金宝妈妈并不啰嗦,干脆的应声,对着葛老师道了谢就回去了。
“你也太大方了吧?三百块可不少了,你有多少钱啊?”
“还有一千。穿串也不轻松的,她不容易,那就多给一些,关照关照。我要是赚到钱了,几十块钱没什么所谓。我赚不到钱,那这个月就当帮助她了。”
王言摆了摆手,“葛老师,你说的那个人靠谱吧?”
“那是我的老朋友,还能骗你?明天吃过早饭我就带你过去,早饭你出钱啊。不说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睡也睡不好的,好好休息吧,以后可是有你累的。”
葛老师摆了摆手,晃晃悠悠的回去了他住的房子。
王言也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回到了空荡荡的房中睡下……
一夜无话,到了翌日一早。
王言并没有跑步打拳,这附近还没混熟,再者早上不好洗澡,他也只是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看看这边的大清早是个什么样。
任何时候,总有劳动人民早早起床,都是为了生计。早上五点多,早餐铺子的热气已经开始升腾,渐渐有些车经过,整个的开始喧嚣起来,一直到后来的人声鼎沸。
这时候王言才返回去,正看到葛老师的房门大开着,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口。
“葛老师起的挺早啊,等我呢?”
“我以为你还睡着呢。”
“早睡早起嘛,出去溜了一圈,看看附近的环境。等我洗个脸,刷个牙,这就走吧。”
王言动作干脆,回屋脱了外套,直接光着膀子,拿了脸盆下楼去接水洗漱。一身的腱子肉,晃的楼里的人眼晕的很,都很客气的同王言打招呼。
很快的洗漱完毕,王言重新上楼,正看到一间屋子大开着通风,一个男人戴着眼镜,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对着画板勾勒着。房间内肉眼可见的许多书,也许多散落的画纸。
“陈老师,这么早就画上了?”
“画画嘛,分什么时间?自然是想画就画。”
“陈老师不愧是搞艺术的大画家,说话就是有道理。我今天要买些羊肉,以后打算卖烧烤了,等下午的时候,陈老师也尝尝,点评点评。”
“好说好说。”
陈老师嘴上如此说,却是摆着手,那是‘去休去休’,嫌王言扰人了。
王言笑了笑,端着盆回到房里,穿好衣服,跟早就等不耐烦的葛老师一起出去。
“我跟你讲啊,路口的那家李记生煎的早餐味道最好,他们家啊……”
葛老师语速不快不慢,还差一些气力,走路也不很快,却总是这样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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