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曾俊溜出家门,向东走去,走了两个来回,站在供销社家属院门口右前方的暗影里。
已经十一点多了,也许王莉不知道我来,也许睡了吧,曾俊正要回家时,路北的大门口人影一闪,曾俊就知道是王莉出来了,曾俊迈步向西走去。
田老三店门口的灯已经灭了,偶尔有行人走着,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天空是暗蓝色的,几点星星远远地闪着隐约的光,只有月光普照大地。
曾俊来到凉亭,凭栏看去,西越河水在月光下闪着细细的波纹,缓缓流淌。
王莉轻盈地走过来,迈步登上凉亭,拉着曾俊,说一声想死了,就吻了起来,两个人吻了好久,紧紧地搂抱着。
曾俊托起王莉的脸,月光照在王莉的脸上,她的脸白得透亮,眼睛闪着温柔的光。
曾俊说:“我走了两圈,以为你不出来了呢。”王莉说:“我下午从你家门口过,闻到肉香了,就知道是你差不多回来了。我出来倒水,看见你了,等他们都睡熟了才出来的。”曾俊说:“你是属狗的啊,就是鼻子尖。走,咱换个地方吧,河边你害怕。”王莉嗯一声:“不换地方了,就在这里你和我第一次月上柳梢头,你看,今夜的夜景多美,月亮如水,杨柳依依,我和你,就是月上柳梢头。不害怕了,抱着你就不害怕了。你快说说,你分配到哪里了,急死我了。”曾俊说:“我是统一分配的,分配到第五机床厂了,仅次于第一、第三机床厂,效益很好的大企业。”王莉说:“我太高兴了,你看,你们分配都是省城的大企业,我们就是乡镇企业。”曾俊说:“哪里都一样,都差不多。”王莉抚摸着曾俊的脸说:“那苏蓉芳还要一年毕业,她在那里陪着你,她肯定也要求分配在泉南,你会不会不要我了。”曾俊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可不是史瑞明,我是抱定和你结婚,和你厮守一生的,你是我的拙荆啊。无论我富裕还是贫穷,无论我富贵还是平庸,我都爱你,你就是我此生的唯一。”王莉亲一口曾俊:“别提史瑞明了好吗,还提那干啥。你也是我的唯一,我一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只亲你一个。”
曾俊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上班啊,通知了吗?”王莉说:“有同学昨天就去单位报到了,今天就上班了呢。我们也给通知了,统一在下月的一号上班,这也快了吧。”曾俊说:“不急,有的是时间上班,这要是上班,还不是三十多年,就这几天痛快的日子,好好享受享受吧。”王莉说:“我后悔回来早了,在学校和你再待几天多好,这几天我多想你,你想我吗?”曾俊说:“我哪哪都想你。”王莉拉着曾俊的手:“别动,这月光太亮了,看得太远,那边有人过来了。”
曾俊站起来,拉起王莉:“走吧,太晚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了曾俊家门口,王莉推着曾俊,曾俊闪身拉着王莉进门,轻轻掩上大门,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西屋,进屋两个人就抱着亲起来。
月色如水照在王莉的身上,王莉娇羞地紧紧抱着曾俊。曾俊亲一口王莉说道:“我来的头天晚上,杨川永、郎卫军、王虹、李锐、闵海霞,我们几个吃散伙饭,他们几个知道我俩的关系了,王虹问我到底和你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说就差那一层纸没捅破了。”王莉低声说道:“这都这样了,哪里还差一层纸?”说完,又好像明白了曾俊的意思,娇羞地埋头说道:“你们怎么什么话都说啊,脸皮怎么那么厚啊。我反正无所谓,他们又不是我的同学,我今后也见不着他们。那,那个,早晚会让你捅破。”说完,又亲起来。月光下,曾俊看着王莉,忽然说道:“拙荆,我怎么感觉你的腰又肥了?”王莉扯着衣服盖着自己:“你别看我,我现在在家没事,就是吃喝,就是想你,还能不胖。”曾俊说:“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呢,你这想我还想得胖起来了?”王莉说:“你今后在泉南,我在棠邑,这两地分居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我还不想得你瘦起来。”曾俊说:“不管胖瘦,你都是我的,反正也亲不够,你快回家吧。”王莉欠起身来亲着曾俊:“你去泉南上班,我去送你,送到你单位去,让你好好亲。”
孩子上班,对于两个家庭来说都是大事喜事,冯翠华在老街东头走来走去,在老朱家的门市部逢人就聊着天,女儿大学毕业了,分配到乡政府了,那是政府机关,比我们供销社,比企业要好得多,天天陪着领导,将来那还不是大有前途。老朱媳妇也忍不住插话:“那是,还不是你培养的好,这几个孩子都越来越有出息了,王忠也在什么北方啥厂上班了。”老朱白一眼自家媳妇:“王忠那可是大厂,大国营工厂,可不是棠邑的小工厂,厂子还在青市,旅游城市,你们想去还不是立马就走。”老朱媳妇看向西面街面:“听说,曾家大儿子也分配了,分到了泉南的一家什么工厂,想起来了,是第五机床厂,你说这机床厂就机床厂呗,都排到第五了,还能有多好。”冯翠华接道:“就是,排到第五了,也好不到哪里去。”老朱看着两个娘们叨叨,暗自笑笑,不再说话。
过了有四天,曾俊骑着自行车去山北机床附件厂,来到办公室,找到王光勇,王光勇看见曾俊就叫道:“小曾,我正想找人给你捎信呢,昨天我把你的手续办好了,咱厂也曾经是省厅直属企业,到厅里办个事利索得很。我给厂长汇报了,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随时可以来上班了。”
曾俊骑着自行车回家,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自己分配到泉南第五机床厂时没有感觉,这机床附件厂给了报到通知,自己好像也没有啥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不知道回家怎么给家里人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不是因为王莉,曾俊也绝不会回棠邑。
晚上,吃过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曾俊说,泉南第五机床厂效益不好,自己和山北机床附件厂的厂领导见了面,人家欢迎自己到厂里去,就把自己的手续给办过来了。
曾来禄听了,愣了片刻说:“我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其实在哪里生活都一样,在哪里好好干都会有出息。”
苑莲英呆了半天,说道:“我还想着我大儿混大城市呢,也好,你们子妹几个都偎着我,我才高兴呢,你看你三舅,在哈尔滨安家,这多少年都不回来一趟,他想老家想你姥姥的时候都抱着头哭。”
曾俊转身出去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盼着自己好,也想着自己去大城市,但看到自己回来,虽然感到突然,但也不是不好接受,很快就坦然了。
夜里,十一点多了,看见王莉从家里出来,站在暗处打着伞的曾俊,转身向西走去。来到曾俊家大门口,曾俊推门进去,两人直接来到曾俊的房间。屋外,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曾俊和王莉亲吻着。屋外,是雨声风声,掩盖了屋内的声音。
许久,王莉问道:“你哪天走啊,我去送你,我给家里都提前说了,说是去泉南玩,老妈说我疯,还不让我去,反正我又不到上班的时间。”
曾俊抬起头说:“拙荆,你确实疯了,憋了几年也该疯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听了肯定高兴,千万别疯,我今天去山北机床附件厂了,人家把我的调令办好了,我不去泉南第五机床厂了,我去山北机床附件厂上班,可以随时上班去,我明天就去上班。”
王莉支起来身子:“什么,你说的什么?外面的雨声太大了,我没听清,你不是骗我吧,你就是没个正形。”
曾俊伸嘴亲一口:“拙荆,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泉南回来就去机床附件厂找他们了,昨天人家给办好了手续,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还怕办不成,怕你担心,怕你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曾俊断断续续说着办理转调的事。
王莉坐在那里沉默着,忽然大叫一声,疯了般亲起来。
许久,王莉才抬起头来,眼里亮晶晶地溢满了泪水:“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回来,都是因为我,我怎么那么感动啊,我怎么亲不够你啊,呜呜。”
王莉忽然又笑了,擦着曾俊的脸:“嘻嘻,你的脸上不是我的泪水,就是我的口水,花里胡哨的,我这是喜极而泣,我太高兴了。”
曾俊揽着她说:“你懂个屁,这就叫相濡以沫,你逮着我的脸就是亲,我的脸上都是你的唾沫。”
王莉说:“不愧是雪泉文学社的,不愧和王虹一起吟风弄月好几年,就是会抠字眼。我这山北大学的委培生也差不到哪里去,相濡以沫,就是互相的,你快亲我啊。”
屋外,风声雨声更大了,连着几个闪电,照亮了两张喜悦、幸福的脸。